第二十章

    自從高二文理分科以來，高中一下子便進(jìn)入了另一個階段。桌子上的練習(xí)題和卷子堆成了一面面小墻，怎么寫都寫不完。周考月考各種考試在無時無刻提醒著學(xué)生，高中剩下的時間可容不得你再清閑自在了。

    第三題肯定是固定搭配啊，選B，下一題。

    第四題不用講吧，根據(jù)語義選，過！

    .......

    當(dāng)講臺上的英語老師硬生生要用最后5分鐘講完一篇完形填空的時候，姚汀就懶得再認(rèn)真聽下去了，從桌洞里拿出MP4聽歌。

    今天下去把第18期，19期報紙全部寫完，明天對答案。

    ??？怎么可能寫得完！

    8篇??！

    教室里哀怨一片?？上抡n鈴剛一響，幾乎所有同學(xué)立刻趴在桌子上，抓緊那課間休息的10分鐘補(bǔ)覺。說來奇怪，整個教室雖氣氛壓抑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姚汀屬于那種只要早上睜眼醒來就睡不著的人，她環(huán)顧了一下教室，又看了看孟浮生在寫英語作業(yè)。

    孟浮生最近晚上都很忙，接了很多活兒，他打算再攢一筆錢就能自己開個快遞接收站，所以有什么作業(yè)都要白天在學(xué)校就寫完。

    他寫著寫著，左耳突然傳來歌聲，扭頭看姚汀靠著墻，笑著給他塞了一只耳機(jī)。

    他放下筆淺笑，拉了她一下，兩人挨著得更近了些，不困？

    姚汀搖搖頭，頭發(fā)有些散亂，沒個譜兒地說，老年人覺少。

    孟浮生幫她整理了下頭發(fā)，鼻音好像有些重，這是誰的歌？耳機(jī)里的歌聲很干凈，低吟淺唱。

    喜歡嗎？姚汀趴在桌子上道，歌手叫阿寧，她雖然沒有那么火，但我很喜歡她的歌。

    她下周要去咱們臨市開一個小型的演唱會。好難過，要上學(xué)不能去看，如果她也能來咱們這里開一場就好了。姚汀的語氣里滿滿都是遺憾。

    孟浮生忽然咳嗽了幾聲，仔細(xì)看他的臉色也有些乏倦，姚汀趕忙問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浮生擺擺手，又離她稍遠(yuǎn)點兒，沒事兒，小感冒。

    這兩天降溫了，深秋真的很容易著涼的，喝藥了嗎？姚汀說著站起身關(guān)上了身后的窗戶。

    孟浮生的身體其實很好，他運(yùn)動量大，普通小感冒不用吃藥兩三天就扛過去了，這兩天是因為真的太累了才會生病。

    姚汀一看就知道他沒喝，和他說，等會兒你別去跑cao了，感冒的話頭很重，并且還渾身酸痛，這個時候不適合運(yùn)動。

    就一感冒不礙事兒。孟浮生剛說完上課鈴就響了。

    誒呀，我不管，反正你別去跑了。姚汀擰著眉說。

    數(shù)學(xué)老師進(jìn)門就拍了拍講桌，醒醒了啊，這節(jié)課講卷子，拿出這次的月考卷兒來，講完每個人都得寫總結(jié)！

    姚汀這次月考數(shù)學(xué)考了132，錯了一道大題和一道選擇，雖然肯定不能和孟浮生這種滿分的變態(tài)來比，但和自己原來的成績相比較，那可真的算是質(zhì)的飛躍了。

    當(dāng)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歸功于孟浮生對她的指導(dǎo)。考前她和楚誠兩個人可被孟浮生虐慘了，除了復(fù)習(xí)知識點，勾了一堆基礎(chǔ)題，他還給他倆出了三份超難的卷子其中包含了各種題型。

    姚汀很認(rèn)真，每道題都仔細(xì)做過去，每晚還自行加練參考書上的題鞏固，才讓自己的數(shù)學(xué)成績不在及格邊緣來回徘徊。

    她其它學(xué)科都還不錯，數(shù)學(xué)成績上來后，總成績也終于躋身于年級前十。然而，楚誠拿到自己成績單的時候就開始吱哇亂叫，我靠，為什么我數(shù)學(xué)還是剛及格？姚汀都能考到132了？

    姚汀當(dāng)時聳聳肩，像是說著我聰明怪我嗎？

    楚誠拿著試卷，摟住了孟浮生的肩膀，說，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又偷偷給姚汀傳授什么做題秘籍了？太偏心了吧，要老婆不要哥們兒！

    孟浮生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故意對姚汀道，乖，以后看到楚誠這種男的就趕緊跑，怕不是個智障。

    說完孟浮生和楚誠倆人就打成一團(tuán)，姚汀笑著在一旁邊看他倆鬧邊喝汽水。

    二節(jié)課后，跑cao結(jié)束姚汀就在cao場老地方等著恩桃。即使兩人不在同一個班，可她們每天上午和下午二節(jié)課后，也要見面膩在一起。兩人在cao場上散散步，聊聊今天班里發(fā)生了什么趣事，最近又在追哪部劇。

    跑cao散場后出cao場的人很多。汀??！恩桃看到她后就招了招手。

    姚汀笑著跑向她，說道，得去一下醫(yī)務(wù)室。

    怎么啦？你生病了？恩桃關(guān)心地問。

    沒有，孟浮生感冒了。倆人挽著胳膊向醫(yī)務(wù)室走去。

    哎呦～還真是羨慕你們呢，怎么覺得你們干什么都這么甜蜜！恩桃突然壓低聲音，你們有沒有干什么壞壞的事？

    你在說什么?。∫ν〉哪樴б幌伦兗t。

    哈哈，汀汀你臉紅得也太快了吧？你現(xiàn)在就差沒在臉上寫我干壞事了這幾個字了。恩桃用胳膊碰了碰她肩膀。

    不是，真的沒有啦！姚汀連忙否認(rèn)著。

    她和孟浮生在一起，親昵時難免有擦槍走火的時候。正直荷爾蒙爆棚的時期，往往親著親著就失控了，可以說除了最后一步該做的都做了。

    姚汀對性沒什么禁忌感，也能感受到自己應(yīng)該是個挺重欲的人，有時孟浮生吻得重些，她就會有些濕潤。她也不太在意偷嘗禁果這件事，有事兒沒事兒還總愛往近得蹭他。

    更別提孟浮生對她的欲望有多深，可他就算是再失控再失控，最后一步的時候也會停下來，有點惱火又夾雜著無奈地在她耳邊說，就不該招你。

    姚汀壞笑著吐吐舌，她就是想不斷靠近他，和他在一起時就會覺得很安心。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她還會躲在被窩里偷偷給他打電話，孟浮生不善言辭，可也愿哄著她直到入睡。

    我們的戀愛很純潔得好嘛。姚汀繼續(xù)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解釋著。

    其實我好羨慕你的，我也想每天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恩桃的語氣里透著些小失落。

    說吧，喜歡誰？姚汀光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有喜歡的人了。

    啊？恩桃下意識地躲閃著她的視線。

    走到醫(yī)務(wù)室門口，姚汀笑著說，這個問題等下好好聊聊，我先去買個藥。

    醫(yī)生拿給姚汀一盒感康一盒消炎藥，姚汀付了錢就出來了，看到恩桃低著頭在踢腳邊的石子。

    老實交代吧，到底是誰能一奪我們恩桃寶貝的芳心？她和恩桃之間從來都不會藏著什么秘密。

    恩桃看向她，有些害羞，其實她一直都想和姚汀商量商量怎么應(yīng)對心中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誒呀，快說，讓我給你參謀參謀。

    就......恩桃咬咬下唇，覺得口腔一下變得干燥，有些緊張地說，就是......宮觀洋。

    ?。窟@次輪到姚汀驚訝，她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出現(xiàn)，宮觀洋？

    你小聲些呀！恩桃慌張地看了看周圍。

    姚汀立刻點點頭，壓著聲音又確認(rèn)了一遍，你是說宮觀洋？

    是呀。恩桃紅著臉說，你倆不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嗎？

    恩桃不是吧！咱們仨初中就是一個班兒，你不會從那會兒就開始喜歡他吧？你也憋太久了吧？姚汀在腦海里回想初中的時候，雖然她和兩人都是好朋友，但他們兩個好像基本沒有任何交流啊。

    怎么可能！如果我那個時候就喜歡他，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恩桃趕緊解釋道。

    那你是？

    咱們不是每周都要上那個英語課嗎？還有你也知道我爸為了把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弄上去，寒暑假的時候給我報了一堆補(bǔ)習(xí)班，他就正好也在啊。

    姚汀想了想宮觀洋寒暑假確實都一直在上補(bǔ)習(xí)班，兩人應(yīng)該是那時候熟悉了的。

    但......

    恩桃藏在心里的秘密終于說出口。近幾個月來，暗戀的滋味在侵蝕著她，上課也好，做作業(yè)也好，吃飯的時候也好，無論做什么事都做不到心里。她最期待的事就是去補(bǔ)習(xí)班，他多說的一句話都會讓她輾轉(zhuǎn)反側(cè)，他無意的關(guān)心也會讓她開心得睡不著覺。

    她有時甚至?xí)傺b忘帶課本去找姚汀借書，就是為了能見到他一面。

    我也不知道，就好像是一瞬間的事，突然間就喜歡上了他。其實我和他也沒什么過多的交流，他話也不多，只是上完課回家的時候會順路聊聊天。

    雖然也沒什么話題可聊的，可還是好開心，感覺他很溫柔，我成績不是挺差的嘛，他也沒看不起我。

    可他太優(yōu)秀了，對別人也有些冷漠，我和他比起來......

    姚汀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聽著恩桃一句一句說著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只是姚汀心頭涌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這種感受很奇怪，不溫不火，可又無法準(zhǔn)確描述出來。

    她也對恩桃口中描述的宮觀洋感到有些陌生，在她心里的宮觀洋不是那種疏離沉默的人。

    汀汀，你和他那么熟，你覺得他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呀？恩桃問她。

    二節(jié)課后的休息時間快要結(jié)束，教學(xué)樓的走廊里基本沒什么人了，她倆加快了步伐。

    他？姚汀和宮觀洋從來沒有討論過關(guān)于愛情這方面的問題，我也不太了解。

    我......你說我要不要告白？恩桃望著姚汀尋求著建議，因為覺得一旦錯過，以后可能就再也不會有機(jī)會，遇到自己這么喜歡的人了。

    姚汀點點頭，是呀，那要找個時間嗎？

    我怎么敢當(dāng)面和他說呀，當(dāng)面我能緊張得暈過去。恩桃說著還假裝暈倒。

    姚汀笑著說，那要不你就寫下來，再給他。

    和恩桃分別后，姚汀進(jìn)教室的時候看了一眼宮觀洋，回到座位把買的感冒藥遞給了孟浮生。

    怎么了？孟浮生看出她有些心事的樣子。

    姚汀不是那種隨口就會說出朋友的秘密的人，她搖了搖頭。

    姚汀心里很清楚，她對宮觀洋絕不可能有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雖然她口上不肯承認(rèn)，可她還是將宮觀洋當(dāng)成哥哥一般看待。

    她聽得出恩桃有多喜歡宮觀洋，她描述的那些怦然心動的瞬間，那種一往情深的執(zhí)念她都明白。

    她和宮觀洋從稚嫩到青春，都是彼此生命中那個不可或缺的角色。宮觀洋小時候參加游泳比賽惜敗成了亞軍，姚汀比自己輸了還難過，在場邊嚎啕大哭。

    宮觀洋初中瞞著他爸想出門打游戲，拉著她演戲打掩護(hù)，說是學(xué)習(xí)其實是去網(wǎng)吧，她被迫在網(wǎng)吧玩兒了一下午的連連看，之后他們就常這么干些不著調(diào)的事。

    她經(jīng)常調(diào)侃宮觀洋花心交那么多女朋友，不認(rèn)真對待感情遲早遭報應(yīng)，宮觀洋也只是笑笑，幫她攔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情書。

    從小到大，宮觀洋每年都會準(zhǔn)時送她生日禮物。他見過她吃生日蛋糕吃得滿臉都是奶油，臟兮兮的樣子，見過她在舞臺上匯演，跳芭蕾亭亭玉立的模樣，也見過她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

    他們見證了彼此的成長，他們有著說不出的熟悉與默契，甚至總會有人誤以為他們是情侶，說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姚汀思來想去，終于找到一個詞去形容自己心頭的那一份特殊的感受。

    這個詞是不舍。

    用個不恰當(dāng)?shù)睦觼硇稳?，像是和你從小長到大的哥哥要結(jié)婚了，你知道他會擁有幸福，組成屬于他自己的家庭，你也真心祝福他生活美滿。你在真誠地為他感到高興，可你還是不舍。

    姚汀不禁去想，宮觀洋會有這樣相同的感覺嗎？

    而更多的不舍是：她清晰地意識到了他們每個人終將長大?？v使她有萬般不愿，她也終將告別曾經(jīng)的自己踏上新的旅程，像是他們回家總會到達(dá)的分岔路口，他們必須選擇向左或向右。

    她知覺到，在長大這條蜿蜒的道路上走著走著，在那些不經(jīng)意的瞬間，曾經(jīng)的玩伴不知什么時候已與我們揮手再見。那些以為堅不可摧的羈絆，會漸漸變得隱隱約約。

    我們會邂逅愛的人也可能會離開愛的人，我們?nèi)プ穼ぷ约旱膲粝胍渤胍艞?，我們或許會成為更好的人，這是無人能阻止的常態(tài)。

    她想著想著看向了窗外陰霾的天空。

    「可我還是不舍，因為我知道，你是我今生至愛的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