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倒也妄自菲薄！」這聲音忽細(xì)忽粗，飄渺飄蕩

    的，一時(shí)竟是聽不出發(fā)自從何處。

    辯機(jī)霍的站了起來，眉毛豎起，精光閃閃的雙眸掃視著酒家里的諸人。此時(shí)

    酒家里另有四五桌酒客，正自在小酌密斟，低聲談笑，卻是無人神態(tài)有異。

    玄奘放下酒杯，皺眉揚(yáng)聲說道：「是何方高人說話，還請一見?！?/br>
    那嘿嘿怪笑聲在空中回蕩著，不絕于耳，卻是無人現(xiàn)身。

    辯機(jī)將酒家里的諸人看了一遍，身形忽的一閃，迅捷無比的搶出酒家大門，

    片刻之間，他已繞著酒家轉(zhuǎn)了兩三個(gè)圈子，卻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之處，便沉著

    臉又走回酒家中。

    玄奘見辯機(jī)怏怏然返回，那怪笑之聲猶自在回響，便合十皺眉，尋準(zhǔn)了那怪

    笑之聲的一個(gè)空擋，沉沉的喝了一聲：「牟」。

    他的這一下喝聲，乃是用上了佛門獅子吼的法門。

    數(shù)月前的那一段紅塵洗練，玄奘深切的體會(huì)到了佛門獅子吼的特殊威能，就

    連那神通尤在地仙之上的敖吉三公主，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會(huì)被一聲獅子吼撼動(dòng)

    心神。故而回寺的這一段時(shí)間里，他研讀相關(guān)的佛經(jīng)，潛心印證，如今獅子吼的

    威能較之以前更勝了許多。

    站在玄奘身旁的辯機(jī)身形一晃，只覺一個(gè)悶雷般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心臟猛

    的抽搐了幾下，耳鼓一陣震蕩發(fā)鳴，幸得他這段時(shí)間跟隨玄奘勤修佛法，心境頗

    有長進(jìn)，稍一定神便回復(fù)了過來。

    那古怪的笑聲被吼聲所震懾，停窒了一個(gè)片刻，待又再響起時(shí)，聲音便顯得

    干巴巴了，待笑得數(shù)聲，就出現(xiàn)了嘶啞的破音，古怪笑聲旋即啞然而止，渺無聲

    息了。

    玄奘和辯機(jī)對視了一眼，心知那暗中之人應(yīng)是被這聲獅子吼震傷了肺腑經(jīng)脈。

    此時(shí)，那肥胖的酒家掌柜捂著耳朵一路小跑過來，滿臉賠笑的說道：「兩位

    禪師有何吩咐？禪師方才是與哪個(gè)在說話？」

    辯機(jī)翻著眼睛，冷冷的說道：「掌柜的，你方才難道沒有聽到有人嘲諷俺師

    父？」

    掌柜撓了撓腦袋，賠笑說道：「花和尚和小師傅恕罪。本店新釀的這稻米酒

    入口清冽，后勁卻不少，兩位定然是喝得有些多了。小可一直坐在柜臺(tái)那邊看著，

    方才不曾有人跟兩位禪師說話。小可是聽到禪師在吼叫，才過來問問的?！?/br>
    辯機(jī)怔了怔，奇怪的問道：「你難道沒有聽到那嘲笑聲？」

    掌柜憨笑著搖頭。玄奘和辯機(jī)對望了一眼，師徒二人常來這酒家中吃食，也

    知這掌柜的為人。這掌柜乃是土生土長的黎家集人，經(jīng)營這酒家已有十?dāng)?shù)年了，

    為人極是敦實(shí)憨厚，也篤信佛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huì)到金山寺上香禮佛，一直

    以誠待人，絕不會(huì)說假話。

    辯機(jī)目光轉(zhuǎn)向其他幾桌酒客，那些酒客都在用雙手捂耳，卻是被玄奘方才的

    獅子吼震得不輕，大半的酒客都雙眼發(fā)直、神態(tài)迷糊，剩下的還算清醒，正自注

    視著這邊的狀況。辯機(jī)合十告了一聲罪，便一一上前詢問，這些酒客紛紛表示方

    才沒有聽到笑聲。

    辯機(jī)張了張嘴，還想說什幺，卻是給玄奘揮手阻止了。

    玄奘向眾人合十施禮一圈，笑笑說道：「諸位恕罪了。貧僧師徒多喝了兩杯，

    在開玩笑罷，諸位勿要見怪?！?/br>
    其中一名酒客搖搖晃晃的向玄奘合十，口齒不清的說道：「花和尚乃是金山

    寺的有道高僧，咱黎家集誰個(gè)不知曉，有誰膽敢來沖撞花和尚，莫非是不長腦子

    了？掌柜的，還不趕快去弄碗熱湯來，讓小師父和花和尚解解酒?！?/br>
    待得掌柜轉(zhuǎn)身離開后，其它酒客便又開哄哄的斟飲起來，玄奘師徒也自坐了

    回去。辯機(jī)說道：「師父，方才那笑聲，莫不是只有俺師徒聽到了？」

    玄奘點(diǎn)點(diǎn)頭，沉吟說道：「應(yīng)是如此，這等傳聲之法奇妙非常，也不知是何

    方高人在跟咱們師徒開玩笑。那人應(yīng)無甚惡意，只是為師方才喝得有些興起，竟

    是用上了獅子吼，實(shí)在過于孟浪，那人眼下怕是離去了。」

    辯機(jī)提壺為玄奘斟酒，笑嘻嘻的說道：「那人如此戲弄俺師徒，俺倒是覺得，

    師父的那聲獅子吼，爽氣得很。」

    師徒二人又談?wù)f一陣，吃畢酒rou，又喝了掌柜送來的解酒湯，便動(dòng)身返回金

    山寺。

    從黎家集返回金山寺，約莫有五六里路程，需要經(jīng)過一座小山和一條小河。

    此時(shí)天色近黑，一路上少有行人，玄奘師徒二人一路閑話，臨近那小河時(shí)，

    忽然聽得那河里傳來一陣尖厲的呼救聲。

    師徒二人吃了一驚，快步搶到河邊，只見那條數(shù)丈寬的小河中間，水波翻蕩，

    一個(gè)身穿綠衣的女子在小河中載浮載沉，狼狽的掙扎呼救。

    玄奘向辯機(jī)微微點(diǎn)頭，辯機(jī)便一把扯去僧衣，躍入河水中。

    辯機(jī)自幼在海邊長大，水性極是精熟，當(dāng)下劃動(dòng)手臂，幾下就游至那拼命掙

    扎的綠衣女子身后，探手抓著了女子的后衣領(lǐng)。他知救助這等溺水之人，萬不可

    從正面游過去，否則定會(huì)被溺水之人纏抱住，變做救人不成雙雙被溺。

    辯機(jī)抓住了那女子的衣領(lǐng)，便回身往岸上游去。

    他游動(dòng)幾下，便覺得有些不對了，那衣領(lǐng)入手輕飄飄的。辯機(jī)回頭看去，只

    見手上抓住的只是一件松垮垮的綠色衣裳，衣裳里頭空空如也，那女子卻是不見

    了。辯機(jī)心中一驚，便扭頭四下察看，這河水乃是山溪匯聚而成，清澈見底，一

    眼可鑒，四周水波平靜，哪里有落水女子的絲毫影蹤。

    辯機(jī)一時(shí)只覺遍體生寒，當(dāng)下大叫一聲，三扒兩撥的躥了上岸，一把抄起隨

    同僧衣一起拋在地上的兩口雪特劍，待得兩道明晃晃的劍光在身邊亮起，他心中

    才稍定下來。

    玄奘靜靜的站在岸邊，皺眉注視著河水。

    辯機(jī)四下張望了一回，不見那河水及周圍有何異狀，便拎著兩口雪特劍走到

    玄奘身邊，抹著冷汗說道：「師父，可見著水中發(fā)生了何事？」

    玄奘搖頭，微微一笑說道：「為師看到你抓著那女子的衣領(lǐng)，然后那女子就

    不見了，仿佛是溶在水中一般，你看，如今連你抓下來的那件衣裳都不見了，當(dāng)

    真是奇妙得很?！?/br>
    辯機(jī)仔細(xì)一看，但見河水清澈奔流，水中別無它物，方才他搶入水中救助綠

    衣女子一事，除了在岸邊留下了兩行濡濕的足印外，此外再無痕跡，仿佛是一場

    幻夢一般。

    辯機(jī)看了一陣，目芒閃動(dòng)的說道：「師父，這河中沒有魚?！?/br>
    玄奘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著說道：「為師看也是這般?！?/br>
    辯機(jī)松了一口氣，將兩口雪特劍還鞘，拿過僧衣拭擦濕淋淋的身體，一面說

    道：「師父，此等異事，不會(huì)是有鬼魅之流在作祟吧？」

    玄奘沉吟說道：「此地山明水秀，一向祥和，并無惡事發(fā)生，寺中的值事近

    來也不嘗有異聞，應(yīng)非是那等不靖之物。方才為師隱約感應(yīng)到一絲大氣的波動(dòng)，

    只是太過隱晦，不敢十分確定?！?/br>
    師徒二人談?wù)f了一陣，那小河卻是再無異狀，辯機(jī)便穿上了僧衣，隨玄奘返

    回金山寺。

    次日下午，玄奘照例在松林中講經(jīng)，這一日講的依然是。

    「佛尊是這般解說的，那靈性與rou身的關(guān)系，便如胚芽與種子一般。種子萌

    動(dòng)發(fā)芽，長出枝葉莖干。那幺，當(dāng)種子長成后，那最初的萌芽，是變成了枝葉、

    莖干，還是變成了樹根？抑或是就此消失無蹤了……」

    他滔滔的講了一段經(jīng)文，停下來喝水潤喉時(shí)，耳中忽然聽得嘿嘿的數(shù)下笑聲，

    聲音古怪縹緲，玄奘拿著水葫蘆的手微微一頓，即隨不動(dòng)聲息的抬目察看。

    辯機(jī)和一眾聽經(jīng)僧人正在領(lǐng)悟他方才講解的經(jīng)文，有的喜不自勝，有的皺眉

    苦思，眾僧神態(tài)各異，卻也無一人有異狀。玄奘心中明了，這正是昨天在黎家集

    聽到的傳聲之術(shù)，此笑聲怕是只有自己能聽到。

    玄奘喝過幾口清水，也不管那笑聲，繼續(xù)講經(jīng)至日色偏西，方宣布結(jié)束。

    他回答過幾個(gè)聽經(jīng)僧人的疑難后，便趺坐在松樹下，閉目不語，眾僧只道是

    他講經(jīng)疲倦，紛紛向他合十行禮后，各自散去。

    不多時(shí)，松林里便只剩下玄奘和辯機(jī)師徒二人。

    玄奘睜開眼眸，揚(yáng)聲說道：「俗話說道，事不過三。高人戲弄貧僧師徒，如

    今已是第三次了，還請現(xiàn)身一見?！?/br>
    松林中寂寂，只有風(fēng)吹拂過樹梢時(shí)發(fā)出的聲息。

    玄奘皺眉，垂目看著地下，過了片刻，又朗聲將方才的語言說了一遍。

    辯機(jī)侍坐在玄奘身前，眼眸中精芒閃動(dòng)，他順著玄奘的目光低頭看去，便見

    映在地下的樹影子當(dāng)中，在一棵松樹的枝椏間，盤踞著一個(gè)纖瘦的影子，他霍然

    抬頭，那松樹的樹椏間卻是空無一物。

    玄奘的第二遍語言說完，又等了半晌，松林中還是無人現(xiàn)身。

    辯機(jī)又低頭看了看影子，肩頭一晃，兩口雪亮的雪特劍從他背負(fù)著的布包中

    脫鞘飛出，繞著他的身周飛舞，辯機(jī)雙手一探，便握住了雪特雙劍，他喝了一聲，

    雙臂一展，周圍登時(shí)寒氣大盛，他持劍就要向那樹椏飛刺過去。

    便在此時(shí)，聽得玄奘說道：「徒兒莫要莽撞，且看清楚?！?/br>
    辯機(jī)身形一頓，精光閃閃的目光一掃，只見玄奘擱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掌，四

    指合攏，只有一根食指斜挑而出，卻是指著側(cè)前方的一棵松樹的陰影處。

    辯機(jī)心中一動(dòng)，當(dāng)下雙手捏著劍訣一引，兩道雪亮劍光沖天而起，飛刺向那

    半空中的松樹枝椏，劍光至半途，突兀的一折，向著玄奘所指的松樹陰影處，閃

    電般斬削而下。

    「呀？」那空無一人的松樹陰影處傳出一聲驚呼，劍光掠過處，一層水幕也

    似的東西被打破了，現(xiàn)出一名身穿緊身紫衣的窈窕女子。

    這紫衣女子的臉色略顯蒼白，她驟不及防的被破去了隱身法門，卻是及時(shí)撃

    出兩根短刺，銀牙輕咬著唇片，叮叮的兩聲，將兩口雪特劍擋了下來。

    然而，兩口雪特劍所蘊(yùn)含的寒冰本源煞是厲害，那兩根短刺瞬間就染上了一

    層白霜，徹骨的寒氣直透雙臂，唬得紫衣女子縮手就將那兩根短刺扔在地上。

    辯機(jī)也不追擊，招手收回了兩口雪特劍，盤旋在身周，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紫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體態(tài)窈窕動(dòng)人，臉容甚是嬌美，被破去行蹤后，她

    也不驚惶，就那樣咬著唇片，亭亭立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張得大大的，帶著

    數(shù)分薄怒的瞪視著玄奘師徒。

    玄奘緩緩站了起身，合十說道：「這位姑娘，酒家傳音是一樁，小河幻影是

    一樁，今松林藏形又是一樁，姑娘連番戲弄貧僧師徒，不知是何故？」

    紫衣女子瞪看了玄奘一陣，忽然噗嗤一笑，斂衽行了一禮，銀鈴般嬌笑著說

    道：「小師弟，妾身紅蓮，乃是你家七師姐，這廂有禮了。師姐只是在跟你開玩

    笑，小師弟乃是有身份的高僧，可不要見怪了?！?/br>
    玄奘皺眉說道：「小師弟？七師姐？姑娘莫不是找錯(cuò)人了？」

    自稱為紅蓮的紫衣女子，桃花眼眸滴溜溜的一轉(zhuǎn)，瞟過兀自cao控著兩口雪特

    劍凌空飛舞的辯機(jī)，又嬌笑著說道：「你家七師姐我此前也是這般想的，不過自

    從見識(shí)過小師弟的手段后，便知道沒有找錯(cuò)人。」她正笑靨如花的說著，聲音忽

    然一滯，掩嘴咳嗽了起來，她的嗓音本清脆甜美悅耳，然而一句話說到后半截，

    便帶了幾分暗啞。

    玄奘和辯機(jī)不由對望了一眼，這應(yīng)是被昨日的獅子吼震傷了肺脈。

    紅蓮輕咳了一回，頗有幾分幽怨的看著玄奘，又自說道：「你家七師姐我數(shù)

    天前來就到此地，不過見著小師弟跟師姐描述的似乎有些差異，便暗中跟隨了幾

    天，看個(gè)仔細(xì)，免得找錯(cuò)人了。豈料小師弟的手段厲害，你家七師姐只是稍稍開

    了個(gè)玩笑，就被小師弟的佛門神通傷著了?！?/br>
    她一番話說得凄然欲泣，左手輕撫著酥胸，一雙媚眼隱隱有淚花，狀甚可憐。

    玄奘也不答話，只是靜靜的瞧著她。

    紅蓮那點(diǎn)漆般的美眸又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凄然的神態(tài)便不翼而飛，她柳眉一蹙的說

    道：「此事暫且不說了。你家七師姐我受同門所托，不遠(yuǎn)千里的來尋，不管小師

    弟還是不認(rèn)，我怎幺說也算是遠(yuǎn)客，小師弟就這般待客？站了半天，我的腿都酸

    了?！?/br>
    玄奘笑笑說道：「松林中簡陋，別無他物，紅蓮姑娘若不嫌棄，貧僧這蒲團(tuán)，

    就讓與紅蓮姑娘坐如何？」他說著彎腰揀起松樹下的蒲團(tuán)，拍去塵土，走前幾步，

    輕輕放置在一片青草地上。

    那紅蓮也自不客氣，款款的舉步走到那蒲團(tuán)前，舉起纖手輕輕一拂，那灰撲

    撲的蒲團(tuán)閃過一道亮光，登時(shí)就化作了一幅華麗的坐墊，坐墊旁邊的青草叢中，

    也長出一些艷麗芬芳的花兒，將坐墊映襯得甚為美麗。

    紅蓮這才滿意的嫣然一笑，側(cè)身坐了下去。

    辯機(jī)悶哼一聲，將兩口雪特劍還鞘，拿過自己的蒲團(tuán)，放在松樹下讓玄奘落

    坐，自己則是垂手侍立在玄奘身后。

    ３紅蓮

    數(shù)月前，在沾化城外，陰陽宗與尋龍觀、千相門展開的那一場修行門派爭斗，

    玄奘因被陰陽宗所擄，卷入了爭斗中，后來吃了一記仙家寶貝芭蕉扇，被吹飛至

    海外，才有了龜流島之行。玄奘被遠(yuǎn)遠(yuǎn)吹飛后，陰陽宗的銀衣人蕭萬里拼著折損

    法力，勉力保全了剩余幾名門人的性命，其后黯然領(lǐng)著這些殘存的門人返回了宗

    門。

    回歸宗門后，曾與玄奘春風(fēng)一度的符紅瑤黯然神傷，思念不知生死的玄奘，

    與玄奘有交情的大弟子羅黑虎也自郁郁。銀衣人蕭萬里看在眼里，心中甚感愧疚，

    他在門中素來臉冷心熱，玄奘被吹飛一事，乃是他看顧不周之故，他便遣令門下

    兩名出色弟子前往尋找玄奘，尋著了，便帶回來拜入陰陽宗。

    符紅瑤和羅黑虎均受了不輕的傷勢，需要靜心療養(yǎng)，一年半載之內(nèi)是不能離

    開宗門的。

    這紅蓮在蕭萬里門下排行第七，精擅幻術(shù)，正是被遣令的弟子之一。另一名

    被遣令的卻是男弟子，名為孫紅偉，在蕭萬里門下排行第二，一手五行刀術(shù)甚是

    兇厲。

    這紅蓮師兄妹向羅黑虎和符紅瑤探聽玄奘的消息后，便外出尋找玄奘。符紅

    瑤在交代了對玄奘所知之事后，又私下找紅蓮交流了一番，叮囑了一些隱私話兒。

    紅蓮師兄妹二人，先到了沾化城打探過情況，便決定分頭去尋找玄奘。孫紅

    偉赴沿海一帶尋找玄奘蹤跡，紅蓮則是赴往無棣縣打聽消息。

    紅蓮七天前來到無棣縣，不費(fèi)什幺事兒就打聽到玄奘的消息。然后她化了妝

    容，混在一干進(jìn)香信徒中見過一回玄奘，心中就暗自泛起了嘀咕。

    玄奘經(jīng)歷過一番紅塵洗練后，佛法又精深了許多，清瘦挺拔的身軀上，自有

    一股子不容侵犯的威儀。他雖是世俗僧人，不通術(shù)法，而且年紀(jì)甚輕，然而法相

    之莊嚴(yán)，比起紅蓮以前見過的修行界的高僧大德，似乎還有勝過。

    她一連數(shù)天隱藏在松林中，偷聽玄奘的講經(jīng)，她雖對其中的佛法精義不甚明

    了，然而也覺玄奘講述得甚是精妙，她隱約間也有了不少的感悟，連帶她修行的

    幻法道術(shù)，竟也有了些許的進(jìn)境。

    如此一來，紅蓮便更加犯難了。

    這等高僧俊彥，不消說乃是佛門的根本，無論她是用誘拐還是強(qiáng)擄的路子，

    將玄奘帶回宗門，且不說玄奘是否愿意加入陰陽宗，光是這般擄掠佛門高僧大德

    的行徑，勢必會(huì)引發(fā)佛門的激烈反彈。金山寺雖非修行門派，然而佛門的修行者

    卻是眾多，陰陽宗近來樹敵甚眾，若再惡了佛門，只怕處境會(huì)更艱難。

    只是她若不帶玄奘回去，卻有負(fù)師尊和同門所托。

    她左右思量，想起符紅瑤跟她說過，強(qiáng)行與玄奘一夜纏綿的事情，便決定先

    行出手試探，看玄奘是否真?zhèn)€佛心堅(jiān)定。若是能誘惑玄奘自個(gè)脫離佛門，轉(zhuǎn)投陰

    陽宗，如此便最好了。

    然而試探的結(jié)果，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次她在酒家欲以傳音之術(shù)，迷惑玄奘師徒二人，旋即被玄奘以獅子吼破

    去，還被震傷了肺脈。第二次她在小河以幻術(shù)化作溺水女子，本想藉著驚懼之情，

    來破開玄奘師徒的心防，奈何玄奘師徒二人淡然處之，令她無功而返。

    這一次在這松林中，非但她的傳音術(shù)和隱身術(shù)皆被破去，就連她本身也被拿

    了個(gè)正著。

    紅蓮素來自詡幻法了得，即便是法力比她高強(qiáng)之人，一時(shí)半會(huì)也是難以看破

    她的幻化之術(shù)。這玄奘雖是佛法精深，然而分明只是一介世俗僧人，身無法力，

    卻三番數(shù)次的看破她的幻術(shù)，這屈實(shí)在是令她想不明白。

    更令紅蓮意外的是，那個(gè)總是跟隨在玄奘身邊的瘦小弟子，貌不驚人，忽然

    就亮出了兩口驚人的長劍，寒氣逼人，犀利無匹，竟是憑著幾手粗淺的御劍之術(shù)，

    殺她一個(gè)措手不及，逼得她只好束手就擒。

    當(dāng)然，這是自己輕敵在先的緣故，若是自己有所準(zhǔn)備，這瘦小和尚的御劍手

    法粗糙不堪，雖說那兩口飛劍甚是厲害，自己卻是不懼的，紅蓮心中氣鼓鼓的想

    道。

    聽紅蓮說過來意，玄奘頌了一聲佛號(hào)，也不言語。

    紅蓮等了半晌，見玄奘臉容安靜，卻是沒有說話的打算，忍不住問道：「小

    師弟，你家七師姐我自問幻化之術(shù)不差，你為何能三番幾次的看破？」

    玄奘看了她一眼，沉吟著說道：「紅蓮姑娘的幻法甚神奇，完全隱去了物體

    的外狀、氣味和聲音，貧僧凡胎rou眼，其實(shí)是看不穿的。只是，紅蓮姑娘的幻法，

    似乎還不曾到那融和自然的地步，紅蓮姑娘雖隱去了物體的外在形態(tài)，然而產(chǎn)生

    的一舉一動(dòng)，還是會(huì)引發(fā)身周諸般事物的相應(yīng)?！?/br>
    「貧僧常在此處講經(jīng)，對這松林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貧僧雖看不著也聽不

    到紅蓮姑娘的行蹤，然而紅蓮姑娘所至之處，引發(fā)了氣流的異樣流動(dòng)，這氣流影

    響著周遭的草木，令它們跟平時(shí)有異，貧僧便是因此，覺察出紅蓮姑娘的蹤跡?！?/br>
    紅蓮的一雙桃花美眸閃動(dòng)，似是若有所思。

    一旁的辯機(jī)已是拊掌大笑，贊嘆說道：「之前師父說佛門有八識(shí)，俺一直都

    不能領(lǐng)悟，如今方知，眼、耳、鼻、舌、身、意這六識(shí)加起來運(yùn)用，便是第七識(shí)，

    妙哉，妙哉也?！?/br>
    玄奘微微一笑，紅蓮眼波流轉(zhuǎn)，狠狠的白了辯機(jī)一眼。

    紅蓮又說過了幾句閑話，便向玄奘提起，奉師尊之命攜他回歸宗門、并要他

    拜入陰陽宗的一事。玄奘笑了笑，當(dāng)下神色淡淡的，將當(dāng)日奉命去信陽縣降妖，

    在廢廟夜遇羅黑虎師兄妹伊始，直至在沾化城外的裂谷中，被千相門的謝姓肥胖

    老者一記芭蕉扇吹飛為止，將其中的諸般事由娓娓說道了一遍。

    玄奘的口才素來極好，他的這段經(jīng)歷也頗驚險(xiǎn)曲折，一番說道下來，一旁的

    辯機(jī)固是聽得嘖嘖稱嘆，那紅蓮也聽得桃花眸中異彩連連。她在宗門中也曾仔細(xì)

    打聽關(guān)于玄奘的事情，奈何那符紅瑤和羅黑虎對玄奘其實(shí)了解不多，所知的也只

    是活捉了玄奘之后的一些事情，她此時(shí)聽得分說，方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玄奘在說道時(shí)，心頭不住閃過一些畫面，與那符紅瑤的一夜熱辣纏綿，銀衣

    人劍氣沖天的身姿，裂谷中那場鮮血淋漓的生死殊斗，一時(shí)不由有些恍惚。

    他出神了片刻，又緩緩說道：「貧僧歷練紅塵，卻是一心不沾塵俗因果。

    貧僧于紅塵所遇，在心頭便如劃水無痕，緣起于當(dāng)時(shí)，緣止于當(dāng)時(shí)，無牽掛，

    亦無恩怨可說。貧僧承蒙紅蓮姑娘多次稱謂小師弟，只是，貧僧自幼便出家，一

    心向佛，斷無還俗的可能，貧僧是不能拜入陰陽宗的?！?/br>
    「紅蓮姑娘不遠(yuǎn)千里來尋的這份情誼，以及貴宗門的拳拳盛意，貧僧實(shí)在感

    激。然而紅塵中的諸般際會(huì)，在當(dāng)時(shí)業(yè)已是緣盡結(jié)束了，貧僧只好愧對紅蓮姑娘

    及貴宗門的一番好意了……」

    玄奘說著，站了起來對紅蓮合十深深的施了一禮。正在一旁聽得高興的辯機(jī)

    見了，也只好搔著腦袋，跟隨玄奘向紅蓮合十行禮。

    紅蓮早料到玄奘會(huì)拒絕，桃花美眸轉(zhuǎn)動(dòng)了幾下，輕笑著說道：「紅蓮奉師命

    而來，如今也尋著了小……小禪師，告知了來意，小禪師不答允，紅蓮也是無奈，

    卻不會(huì)勉強(qiáng)。此行雖不完滿，卻也算是結(jié)束了，紅蓮不日就回歸宗門，將此行經(jīng)

    過稟報(bào)師尊。只是，紅蓮在離開宗門時(shí)，一位同門師姐曾拜托紅蓮，若是找到了

    小禪師，有些話兒務(wù)要轉(zhuǎn)告?！?/br>
    她一面說著，也從蒲團(tuán)幻化的華麗坐墊上婷婷起立，對玄奘斂衽回禮。

    玄奘沉默了一下，說道：「不知紅蓮姑娘所說的，是哪位同門？」

    紅蓮美眸流動(dòng)，瞟了一眼他身后的辯機(jī)，輕笑著說道：「禪師不會(huì)把紅瑤師

    姐忘了吧，紅瑤師姐拜托紅蓮傳的是私密話兒，可是要私底下說的哦?！?/br>
    玄奘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辯機(jī)乃是我弟子，紅蓮姑娘盡說無妨?！?/br>
    紅蓮眨動(dòng)著桃花眼眸，發(fā)出一串嬌笑，搖頭說道：「紅瑤師姐跟紅蓮交代得

    到很清楚，這些話兒只能告訴小禪師一人，不可落入其他人耳中。今晚子時(shí)，紅

    蓮在這松林中等候小禪師，小禪師要一人過來哦。當(dāng)然，若是我那可憐的紅瑤師

    姐囑咐的話兒，小禪師不想聽，盡可不來的。」

    她說完后，便轉(zhuǎn)身走到之前隱身的松樹前，俯腰撿起那兩根跌落的短刺，回

    頭嫣然一笑，順便白了辯機(jī)一眼，方自搖曳生姿的走出了松林。

    過了片刻，紅蓮坐過的那片青草地上，那些綻放的花兒色澤漸漸黯淡，最后

    都消散不見，一道波紋狀的青光閃過后，那華麗的坐墊也變回了一個(gè)灰撲撲的蒲

    團(tuán)。

    玄奘靜靜的看了好一會(huì)那蒲團(tuán)，才轉(zhuǎn)頭對辯機(jī)說：「徒兒，耽擱了這般多時(shí)

    候，那黎家集的酒家掌柜想必是等急了，咱們快點(diǎn)過去吧，為師餓了?！?/br>
    辯機(jī)搔著腦袋，遲疑的說道：「師父，你真打算今晚赴會(huì)?。窟@叫紅蓮的女

    子雖是美貌，然而心思波譎，俺實(shí)在難以放心?！?/br>
    玄奘笑笑說道：「這陰陽宗乃是修道門派，咱們不好過于得罪。為師此前與

    陰陽宗一女子有些瓜葛不清，今晚赴會(huì)，正好了結(jié)這段孽緣?！?/br>
    辯機(jī)兀自不放心的說道：「若是那紅蓮存生了歹心，師父豈不危險(xiǎn)？」

    玄奘探手拍拍他的肩頭，又自笑著說道：「陰陽宗與為師頗有淵源，并無惡

    意，徒兒莫要擔(dān)心。那紅蓮姑娘也確是陰陽宗弟子，為師能從她身上嗅到陰陽宗

    門人的獨(dú)特氣息。何況，即便是生了變故，為師也非是不能自保的?！?/br>
    師徒二人到黎家集酒家進(jìn)過晚食，又回金山寺中做了晚課，然后歇息了下來。

    至深夜時(shí)分，玄奘悄悄的離開禪房，從偏門出了金山寺。

    玄奘剛出寺不遠(yuǎn)，就聽得身后有一些輕微的聲息，他回頭瞧去，就見著一道

    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躲藏在陰影當(dāng)中，當(dāng)下微微一笑，知道辯機(jī)還是放心不下，

    從后跟躡而來。

    玄奘在金山寺的地位甚高，住的是精雅潔凈的單人禪房，辯機(jī)的身份略低一

    些，跟一些年輕僧人睡寢在八人一間大通鋪禪房中。這兩處禪房的位置相距不近，

    辯機(jī)能如此迅速的跟躡上來，顯然是一直守候在寺外。

    讓辯機(jī)睡寢在大通鋪禪房，這是玄奘特意的安排。辯機(jī)孤身久居海外，性子

    難免有些狷介孤僻，這般與一眾年齡相近的僧人擠擠鬧鬧的寢住在一塊，對其心

    性磨煉大有裨益。

    玄奘也不理會(huì)遠(yuǎn)遠(yuǎn)跟隨的辯機(jī)，緩緩順著小徑走進(jìn)松林中。

    這夜月明如水，松林里幽暗寂靜，升騰飄蕩著如煙般的霧氣。在他慣常講經(jīng)

    的那棵松樹下，鋪了一張潔凈的草席子，草席子上擺放著一張矮幾案，幾案上陳

    放著一把酒壺兩只酒杯，以及幾碟子瓜果糕餅，四下卻是無人。

    玄奘緩緩走了過去，在草席上坐下來。

    過了片刻，一陣輕盈中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細(xì)碎腳步聲響起，一名穿著水綠色

    衣裙的窈窕女子從樹后轉(zhuǎn)了出來，月光灑映照而下，女子的臉容藏在陰影中，一

    雙春水般的眸子卻是清亮無比，正自癡癡的看著他。

    玄奘目光明銳，女子的臉容雖在陰影中，他卻是瞧得分明，這女子臉容秀麗，

    目光灼熱，正是在沾化城外的裂谷中，與他有一夕之緣的符紅瑤。

    玄奘神色淡淡，安靜的看著她，也不做聲。

    那符紅瑤目含幽怨，緩緩的走至他身前，跪坐了下來，一言不發(fā)的從幾案上

    拿一只酒杯放在他身前，提起酒壺，為他滿滿的斟了一杯酒。

    玄奘拿起酒杯，在鼻下嗅了嗅，便喝了下去。

    符紅瑤又從幾案上拿起一塊糕餅，湊到他的唇邊，玄奘猶豫了一下，便張嘴

    吃了下去。看著他咽下糕餅，符紅瑤忽然噗嗤一笑，身子貼了過來，滿臉柔情的

    偎依在他的肩膀上，兩只豐盈溫軟的乳兒擠壓著他的臂彎。

    玄奘皺了皺眉，淡淡說道：「紅蓮姑娘，這樣戲弄貧僧不知是何意？」

    符紅瑤那柔軟的身子一僵，即隨在他耳邊嬌喘細(xì)細(xì)，吃吃的笑道：「你這臭

    和尚，有了妾身還不滿足，如今妾身就在這里，你喚紅蓮師妹干什幺，莫非你想

    干那一鳳二凰的勾當(dāng)？」她說著臉上現(xiàn)過兩片潮紅，眼眸忽閃著水盈盈的波光。

    玄奘搖了搖頭，也不說話，自個(gè)提起了酒壺，又斟了一杯酒，這酒壺里盛裝

    的不知是何種酒液，呈紅棕之色，醇香甘美，卻是甚難得的佳釀。玄奘就著幾案

    上的幾樣下酒菜，慢慢的自斟自飲起來。

    符紅瑤見他如此，也不氣惱，秀麗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她慢慢坐直

    身子，一圈淡青色的光華在她身上蕩漾，光華過后，那秀麗的臉容就換做了另一

    副嬌美模樣，一雙甚大的桃花眼眸水汪汪的，正是下午見過的紫衣女子紅蓮，只

    是如今換過了一件衣裳。

    紅蓮探手接過酒壺，緩緩的為玄奘倒了一杯酒，她看著玄奘把酒液喝下去，

    才柔聲的說道：「此番紅蓮沒有隱身，只是變幻了樣貌，紅蓮跟紅瑤師姐一向交

    好，自問言行中不會(huì)露出什幺破綻，小禪師又是如何用那佛門八識(shí)看破的？」

    玄奘淡淡的說道：「唯本心無妄而已?！?/br>
    紅蓮仰起螓首，美眸發(fā)亮的看著玄奘，說道：「何謂本心無妄？紅蓮聽不明

    白。」

    玄奘笑笑說道：「你非我佛門弟子，這等佛理精義，貧僧卻是不能對你分說

    的?！?/br>
    紅蓮格格的輕笑了數(shù)聲，身子移前了少許，與玄奘的身軀相挨擦的坐著，她

    在幾案上取了一只空杯子，又提起酒壺為二人斟滿了酒水，就這樣陪著玄奘慢慢

    品喝。她貼坐得甚近，一股子溫?zé)岬能坝挠牡闹蓖感时嵌恕?/br>
    兩人無言的喝了一會(huì)酒，紅蓮幽幽的說道：「禪師不問問紅瑤師姐的近況？

    紅瑤師姐在沾化城受了很重的傷，她回歸宗門后，對小禪師一直念念不忘，若不

    是身上的傷勢拖累，她早就前來尋小禪師了。」

    玄奘沉吟著說道：「符姑娘托紅蓮姑娘轉(zhuǎn)告的，不知是什幺話兒？」

    紅蓮白了他一眼，嬌嗔著說道：「甚幺符姑娘？小禪師好生冷淡，紅瑤師姐

    好歹與你有過合體之緣，小禪師這樣說也忒薄情了。」

    玄奘搖了搖頭，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今日白晝已跟紅蓮姑娘分說過，

    貧僧行走紅塵，卻是一心不沾塵俗因果的。貧僧與符姑娘之間，不過是紅塵中的

    一場匆匆交集，當(dāng)無痕亦無心，貧僧應(yīng)約，皆因符姑娘念念不忘，貧僧是來了斷

    這段塵緣的?！?/br>
    紅蓮看著玄奘，臉上漸生紅暈，桃花眼眸中似有水霧漾出，她咬著唇片，湊

    到他耳邊，吐氣如蘭的說道：「禪師曾與紅瑤師姐合體，當(dāng)知男女之合，乃是世

    間最歡愉之事。小禪師既已破了佛門戒律，何不就此跟紅蓮返回陰陽宗，從此與

    紅瑤師姐雙宿雙棲，日日享受那人間極樂，豈不遠(yuǎn)勝在這寺中苦守各種戒律，忍

    受寂寞。若是……若是禪師有意，要紅蓮一并服侍，這也非是不可以的。」

    玄奘只覺耳畔一陣溫?zé)?，便笑笑說道：「貧僧乃佛門中人，斷不會(huì)改投他派，

    此話以后休提。至于破戒一說，貧僧修佛與旁人不同，可酒色無忌，可享樂紅塵，

    不因酒色享樂而迷惑真我本性?！?/br>
    紅蓮撲哧一笑，說道：「小禪師休得說大話，這世上哪有這般修佛的?！?/br>
    玄奘抬頭看著夜空，夜空黯藍(lán)卻澄凈，無數(shù)星辰熠熠生輝，中間掛著的一輪

    明月，皎潔而清冷，他沉默了一會(huì)，緩緩說道：「紅蓮姑娘，莫以為貧僧打逛語。

    貴宗份屬道門，道家中有云，大道三千，皆可飛升，修佛便也如此。貧僧出入紅

    塵，享樂酒色，行的實(shí)無非是磨礪本心，純粹靈臺(tái)中的一點(diǎn)真知之道。佛門中，

    昔有觀世音菩薩變化女相，以rou身布施世人，便也是此道也?！?/br>
    紅蓮凝神看了他半晌，忽然身子輕輕一傾，把一顆螓首靠放在玄奘的肩膊上，

    幽幽的說道：「紅蓮不懂佛法，性子又嬌縱，若是說錯(cuò)了，小禪師莫要怪罪?！?/br>
    玄奘笑笑，自個(gè)喝酒，也不說話。

    紅蓮頓了頓，又柔聲說道：「紅蓮離開宗門前，紅瑤師姐曾說過，小禪師多

    半是不肯隨紅蓮返回陰陽宗的了，若是如此，她托我向小禪師說一句話?！?/br>
    玄奘喝下杯中酒液，說道：「不知是什幺話？」

    紅蓮提壺為他緩緩的斟酒，說道：「紅瑤師姐說，當(dāng)日在裂谷中，她自忖必

    死，小禪師卻沒有舍她而去，此等情義，她一生銘記?！?/br>
    玄奘沉默了片刻，說道：「便是如此？」

    紅蓮嬌靨忽然又暈紅了起來，有若火燒，她低笑了數(shù)聲，瞇著水汪汪的眼眸，

    聲音略沙啞說道：「紅瑤師姐托紅蓮說的，當(dāng)然不止這幺一句。紅瑤師姐還說，

    小禪師若是不肯隨我回宗門，那樣……那樣紅瑤師姐希望紅蓮能幻化成她的模樣，

    與禪師再歡好一場，如此小禪師便不會(huì)很快忘了她……」

    她說至此處，聲音幾近低不可聞，雙目迷離的抬頭看著玄奘。

    玄奘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如此，甚好。」

    ３９忘情

    紅蓮掩嘴吃吃笑道：「小禪師果真是個(gè)妙人，無怪紅瑤師姐對你一片癡心了，

    紅蓮也是心動(dòng)得很。不過，紅瑤師姐對小禪師是日夜思念，茶飯不思，小禪師卻

    這般猴急的要作個(gè)了斷，未免教人好生心冷?！?/br>
    她一面說著，一面探身取了一些瓜果布在玄奘面前的食碟上。她本是依著玄

    奘而坐，說話間呼息可聞，如此的一探身，那香馥馥溫軟軟的身子，不住的在玄

    奘身上挨挨蹭蹭，所觸之處盡皆一片軟彈酥麻。

    玄奘笑笑，說道：「貴宗門以雙修入道，求的無非是超脫物欲，進(jìn)而太上忘

    情。這等情感的羈絆糾纏，對修行無益，及早了斷乃是正路也。」

    紅蓮桃花眼眸閃動(dòng)了幾下，為玄奘斟過一杯酒，順勢軟軟的偎依在他懷中，

    嬌媚的仰臉瞧著玄奘，吐氣如蘭的低聲笑道：「紅蓮久聞佛門有歡喜禪密術(shù)，能

    令婦人死去活來。符師妹也曾跟紅蓮說過，小禪師床上的勇猛令她傾倒不已，小

    禪師可要點(diǎn)化紅蓮一番？」

    玄奘垂頭看著懷中的紅蓮，忽然探手重重?fù)崃艘话阉N挺的臀兒，說道：

    「你不是說要幻化成符姑娘的模樣，與貧僧做過一場嗎？怎地光說不練?！?/br>
    紅蓮低低的嬌呼了一聲，滿臉暈紅，似羞還喜的輕聲說道：「紅蓮改變主意

    了，紅蓮要以自己的容貌與小禪師做過一場，小禪師自個(gè)想象成紅瑤師姐便是了。

    紅蓮回去就跟紅瑤師妹說，以她的模樣跟小禪師做過了?！?/br>
    她說著，水汪汪的桃花眼眸半閉，紅嫩嫩的唇片微分，一付任君采擷的模樣。

    玄奘笑笑，便不再說幻化一事，低頭就吻了下去。

    紅蓮的嘴唇豐潤柔嫩，吻起來香滑綿軟，甚是銷魂，玄奘品嘗了一會(huì)，待要

    抬起頭來，紅蓮卻是探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條軟滑的丁香小舌渡了過來，玄奘便

    含住了，兩人又唇舌交纏了起來。

    吻過了一回，紅蓮媚眼如絲，全身柔若無骨，嬌喘細(xì)細(xì)的說道：「紅蓮藏在

    這松林中，聽小禪師講了幾天佛經(jīng)，心中頗有感悟，小禪師佛法精深，紅蓮欽佩

    不已。如今想到能跟小禪師做那事兒，紅蓮心肝兒亂顫，好生動(dòng)興，小禪師你摸

    摸，紅蓮濕透了。」

    她說著自個(gè)撩起了裙擺，牽了玄奘的手掌，往里面探進(jìn)去。

    玄奘順著那修長滑膩的玉腿一路摸上去，在那溫暖嫩滑的大腿根部，摸著了

    一片茸茸的毛兒，在那毛茸茸中間，有一處軟膩濕熱的所在，探手摸將上去，嬌

    嫩嫩酥麻麻的，手上沾了一層溫溫濕濕的水兒。

    紅蓮被他這般掏摸，喉嚨里呻吟了一聲，身子軟了下去。

    她摟著玄奘的脖子，噴著火熱的呼息，死命的與玄奘唇舌交纏不已。

    兩人纏綿了一陣，紅蓮便有些耐不住了，她咬著唇兒，在玄奘的懷抱中，一

    扭一扭的褪盡身上的衣裳，露出了前凸后翹的誘人身子。

    她身子雪白窈窕，一對乳兒飽滿翹挺如桃子一般，乳珠艷紅，腰肢纖細(xì)，雪

    白平坦的小腹末端，長著一叢黑乎乎的茂密毛兒，那毛兒被汁水打濕了，油黑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