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鴻來
第二章 驚鴻來
【夏洛洛抿唇一笑,可那笑容卻不可愛,反而透露出一股審視的意味。 她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聚精會神的觀察著那躺在桌上的女尸。 一件事只要發(fā)生過,縱使有心遮掩,也絕不能徹底掩蓋。她冷聲道,正如同這件案子。 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華生驚訝極了,可人證物證具在,這姑娘是自殺的啊! 自殺?哼。夏洛洛仿佛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事,從喉嚨里擠出極諷刺的恥笑,如果這樣都能算是自殺,那么這天下以后再不會有府衙和仵作了。 這是何故? 既然一個人被活活勒斷脖子都能算作自殺,那么還有什么案子不能是自殺呢? 她伸出手,毫不避諱的摸向女尸的脖頸,這讓華生打了個寒顫,這不知怎地叫他想起三伏天的鬧市里,屠夫伸出大手,挑揀案板上的rou。 可是夏姑娘纖細單薄,怎么會叫他想起大腹便便的屠夫呢? 華生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耳邊飄來輕忽飄然的女聲,他猛然驚醒過來,就聽夏洛洛講道: 她的脖子上有著一高一低兩道勒印,她指著高處的勒痕,這一條,是她被吊起后,被繩子勒出的痕跡。 而這一條,夏洛洛的臉上忽然綻出冷酷的笑容,就是她被活活勒死的罪證。】 真是想不到啊,有著四條眉毛的古怪男人闔上書,四條眉毛隨著他的動作皺在一起,看起來滑稽又好笑,兇手竟是這女孩子的親生爹娘。 書中被殺的女尸,生前是個孝順勤勞的活潑女子,只可惜命薄福淺,還未生得一男半女,丈夫就早早死去了,而那之后,她的噩夢就開始了。 這可憐的女子被視作災星,在家被百般刁難,在外被唾棄嘲笑,沒有盡頭的勞作和稀少的吃食讓正處花樣年華的她,迅速凋敗枯萎。 如此悲慘的生活,讓他原以為,這女孩子確實是自己主動選擇死亡。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著書人的詭計。 真正殺死這女孩的,實則是她那對看似悲痛欲絕的父母。 或者說,是這猙獰可怖的世道。 【我女兒死得好??!發(fā)須斑白的嚴家老頭振臂高呼,儼然一副瘋魔的樣子。 我女兒是烈女、是潔婦,容不得爾等小人置喙! 我才是為了她好!我才是.... 說到這里,他竟哽咽了起來,再說不出剩下的話了?!?/br>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父母嗎?僅僅為了貞潔烈女這一名頭,就親手把親生女兒殺死? 然而在他心中的一角,有極大的聲音在回答:是的,有人就是會把女兒親手送上絕路,這樣的人,從前就有很多,以后更不會少。 真是想見見這著書人啊,四條眉毛的男人心中五味陳雜,隨手將書一闔,用手指摩梭著金笑白三個大字,金笑白,這名字,難不成就是真名? 是啊。 一個讓人想到鮮花想到春風這樣溫柔事物的男人抱著一盤鮮花,緩步走來,那就是真名。 哦,花滿樓,你這么說,就是認識他嘍? 四條眉毛的男人,或者說陸小鳳驚訝極了,好奇的詢問道。 笑白是我的遠方表妹,花滿樓溫柔的笑著,似是回想到什么溫暖又歡樂的過往,我們小時候相處過一段時日。 表妹?! 陸小鳳的四條眉目都被高高的揚起,一時間他不知道該驚異金笑白是個女的,還是驚訝花滿樓竟然是金笑白的表哥。 這個世界竟然是這么的小。 花滿樓,給我說說吧,金笑白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陸小鳳捧著酒杯,一口吸溜了下去,一雙靈動的眼睛不斷瞄著坐在一旁的花滿樓,似要從他身上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來。 笑白是個極可愛極聰明的女孩子,花滿樓溫柔的笑笑,那笑容和他手中輕撫的花瓣一樣柔軟溫暖,她從前跟我講過,她以后想要寫書,如今她得償所愿,我很為她高興。 一個從小就想要寫書的女孩子,陸小鳳又灌下一口酒,他突然對這女孩充滿敬意。 一個女孩,在這世道生存都難,更不要提去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和理想,如今,這個女孩不僅做到了,她還做得十分出色,這是多少男人都不到的事情??! 她很善良,雖然她從來不說,但我知道,她是如此的喜愛這世上的一切生靈。 善良?陸小鳳不禁想起書中種種,夏洛洛乍看上去可不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她刻薄、冷酷,除了自己所愛所鐘情的事物,一概漠不關(guān)心??僧斔剂晳T了她的冷酷、漠然,她卻總會做出讓他驚訝的事。 【你在干什么? 華生寫字的手陡然一抖,正要寫完的娘字被長長一橫破壞,像是生生被分做兩半。 做什么?寫她的名字?。?/br> 縱使好脾氣如他,此刻也被怒火席卷,他憤怒的盯著夏洛洛,朝她大吼。 這不是名字。 夏洛洛平靜的說著,她盯著碑上嚴三娘三字,一字一句的念道,這是代號,不是名字。 她從華生手中搶過毛筆,略作思量,在碑上重新寫下了嚴驚鴻。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這是這個曾被叫做嚴三娘的女孩子,生前最喜歡的詩。 就把這個當做名字吧,你也是愿意的,對嗎?】 陸小鳳猛然飲盡最后一杯酒,沖花滿樓大笑道: 如此有趣的佳人,若不得一見豈不可惜? 我改日定要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