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情》三
第六章 三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擊中了金笑白,她頭一回,為自己的存在感到難以言喻的羞恥和卑劣。 在她面前,一大群穿紅戴綠的年輕姑娘強顏歡笑,這群女孩子,頭上簪的花是老鴇,身上穿的裙子是老鴇,就連她們的rou體她們的性命也都是老鴇的。 jiejie們,別笑了...金笑白沉默的敲敲酒杯,她沒有喝,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不敢,這種地方的酒,從來都是喝不得的,你們認識一個,叫做曉琳的女孩子嗎? 三日前,她收到一封信,一封帶著白梅香味的求救信。 她翻來覆去看了那封信許久,但除了信尾那個叫做曉琳的名字和信封內(nèi)測那個簡短的救救我簡直就是一無所獲。 于是,她只能找到信的來處,這個叫做怡情院的,妓院。 妓院,不管在哪個年代,對女孩子們來說都仿若是一個禁忌。 一個像她這樣的良家女子是應(yīng)該遠離這些東西的,但這樣告誡她們的男人卻樂于交談、分享嫖娼的樂趣,他們越是放縱,越要讓那些未來可能成為他們妻子的女人遠離。 可金笑白卻不這么認為,她深知,男人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將她們這些良家婦女趕進妓院里。 如果不早一點知道這種事情,那么當厄運降臨在你頭上的時候,你將如何保護自己? 更何況,一個女孩,一個被困于那種地方也許懷揣希望的女孩正在向她呼救,她如何坐視不管? 所以她去了。 三天后,一個身著白衣,手握白扇的紅塵美少年走進了這家叫怡情院的妓院,在他一雙純澈又干凈的眼里,忠實的映襯出人世間種種丑態(tài)。 男人們在放縱,在這個地方,沒有人,男人是獸,女人是物,獸撕咬著物,玩弄著物,物只逆來順受,強顏歡笑,獸冷血無情,而物,麻木不堪。 酸水沿著食道不斷上沖,金笑白打開了扇子,好遮住自己那種扭曲變型的臉。這里的一切都讓她想吐,她厭惡那些男人原形畢露的臉,也討厭女人們絕望的笑臉,空氣中傳來腥甜與惡臭交織的氣味,然而習慣這一切的人們已然不再在意。 惡心,這一切都太惡心了。 有一個足以當她爺爺?shù)?,看起來足有七八十的老頭抱著一個細細小小的女孩子,那女孩看起來奉命都能當她的孫女,但這個爺爺卻用他粗糙干癟的像是根朽木的手,不斷搓揉著女孩柔軟的肌膚。 那畫面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一個蒼老到不成的老妖怪正在榨取女孩鮮活的生命,用她充滿活力與希望的未來,延續(xù)自己那腐朽、罪惡的生命。 忽然間,那女孩轉(zhuǎn)頭看向了她,因年幼而天真的臉上綻出一個艷麗又絕望的笑。 金笑白再也忍耐不住,她沖了上去,一把把那個小女孩從老人懷里拉走。 喲,老人家,看你一副快入土的樣子,怎么也這么有雅興,學人家小年輕過來嫖??? 她把那女孩抱進懷里,做出一個保護的姿勢,臉上卻扯出一個嘻嘻笑笑的表情,那老頭被她氣得夠嗆,伸出一只雞爪似的手,像得了癲癇似的不斷抽抽。 她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里裝滿了惡意的嘲笑。 在這個國家,一個活到七十歲的老人是受人尊重的,特別是當他還是一個男人的時候。 但是人們總是搞錯一件事,活得久不代表這個人就會有道德有能力,更何況,在這個時代,比起好人,活得長久的壞人總是更多一些。 你你你...你這不肖子!不敬長輩!枉讀圣賢書... 嘻嘻,我是不肖,可圣賢書上哪一條哪一句叫您跑來妓院里嫖娼啊?您一大半年紀了還跑來和小姑娘廝混,我看,枉讀圣賢書是你不是我吧? 那老頭忽地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大呼小叫,如果說吵鬧的女人是一只快樂又可愛的鴨子,那么他就像春日里一只正在發(fā)情的老貓,卻又沒有貓的可愛勁,粘膩又沙啞的叫聲極具穿透力,讓人只想把他閹了。 金笑白卻樂呵呵的笑了,如果這里不是妓院,那么她現(xiàn)在就有可能被直接丟大牢里了,但這里是妓院,而妓院的道理從來只有錢。 金笑白有個當她不存在的壞父親,卻有個愛她如命的好母親,最巧的是,她的母親剛好是這江湖最富有的女人。 mama您啥也別說了,今個兒我要包場,還不把所有礙事的人都趕了? 兩顆金燦燦的大元寶變戲法似的捧在她手里,老鴇兩顆烏鴉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上面,她立馬伸出手,從金笑白手里搶下了金元寶,布滿褶皺的老臉上扯出個扭曲的笑容來: 這位爺,快往里請???,快,姑娘們,快過來! 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們像是一只只羔羊,被老鴇挨個趕了進來,金笑白挨個看了過去,是啊,她們都很漂亮,只是年輕的臉上透露出垂死的生氣。 jiejie們,別笑了...你們認識一個,叫做曉琳的女孩子嗎?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姑娘們說自己從未認識叫這個名字的姑娘,大概是從前院子里的老人,已經(jīng)死了吧。 有人說,這或許是哪個姑娘的真名,但在這個地方,沒人敢說,要是被老鴇知道了,就會被毒打一頓。 琳jiejie,琳jiejie...那個纖細的,被她拉走的女孩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尖叫似的大喊道琳jiejie死了!她死了! 死了?! 這是金笑白從未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