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李嘉顏跌在地上,四周半個宮人都不敢上前。李暄走了好久,夜幕四合,她孤坐在那兒,頓感四下是起伏的江水,讓人落不到實處。 沈氏,完了。 翌日,長越宮宮門被人敲開,宮人送來一件衣裙,請李嘉顏即刻換上。善嬤嬤敞開衣裙,是民間女子的制式。換好衣裙,宮人領(lǐng)她到了正北門,一輛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那兒。 李嘉顏上車,矮身挑起車簾。一抬眼,看到里頭坐著的人。 皇兄? 李暄睨她一眼。她臉生得小巧,衣領(lǐng)上白色絨毛襯得雙頰猶如白玉。臉色未施脂粉,卻透亮瑩潤,檀口微張,秀眉輕擰,似乎不太愿見到眼前人。這番模樣,讓人無端看了惱火。 妖妃所生,果如其母。李暄語氣微涼,道:今日皇妹生辰,朕為皇妹備了份大禮。 李嘉顏手指蹙緊,攥得指骨泛白。 馬車駛動,不待一刻,便聽到車外零星的賀喜聲。緊接著,賀喜聲一浪高過一浪,鉆入耳內(nèi)愈發(fā)清晰。 陛下圣明,沈氏罪有應(yīng)得??! 殺得好,殺得好,這些狗官就該早點殺! 哈哈,大快人心,最好能把那妖妃和孩子也殺了,免得禍害咱們大唐! ...... 李嘉顏背脊瞬時發(fā)涼,她拉開布簾,不可置信地望向街邊。 長街兩側(cè)圍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人人面露怨憤,紛紛舉著菜葉爛瓜,砸向街中游行的罪囚。李嘉顏伸長脖頸,看到囚車中的眾人,霎時呼吸凝滯。 那囚車里被砸得頭破血流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外公叔舅,表哥表姐一族。 李暄勾唇,這一日他期待了許久。眼看著她驚愕到恐懼,豆大的淚珠顆顆滾落,卻拼命咬唇不敢叫出來。心底升起的不是大仇得報的快意,而是煩躁。 怎么?他順著空隙覷一眼街道,皇妹不喜歡這禮? 是了,這么點小禮,哪里夠得上給金枝玉葉的定安公主賀壽! 李暄壓下那股子躁意,俯身唇附在她耳邊:皇妹稍待,好戲在后頭。 眼前一晃,唇邊仿佛一抹柔軟擦過,李暄倏地退后半寸。 震驚之下,李嘉顏根本不曾注意到他的閃避。隨著囚車押到西市,她望著人頭攢動的法場,終于明白李暄的真正意圖。 監(jiān)斬臺上,一聲令下,李嘉顏渾身發(fā)抖。 那聲音她耳熟得很,沈氏寒門子弟,沈季問。 皇兄,她聲音混在人群的聲浪里,不如乍起的浪花,求,求你。 李暄捏住她的下巴,字字錐心:求?這天下,除了你同那賤婦,誰不望沈氏一族速死。李嘉顏,現(xiàn)下是他們,接著便是你,你要為誰求? 人群中兀地響起一聲凄厲尖叫,李嘉顏瞳孔緊縮,立即偏頭去看。發(fā)現(xiàn)一道白色身影瘋了似地擠開人群,往法場里撲。 阿娘! 若方才還沉浸于兔死狐悲的震蕩里,此刻的李嘉顏徹底回神。她伸手便要掀簾子出去,一只強勁有力的手臂橫插過來,死死將她扣在懷里。 你放開我,我要出去! 李嘉顏胡亂掙扎,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阿娘不能在這兒,在這兒會死的! 她發(fā)狠似地抓李暄的手臂,肘擊中他的腹部,環(huán)住她的人悶哼一聲,不為所動。 人群仿若發(fā)現(xiàn)了撲上來的瘋婦是誰,人人開始叫喊起來。 砸死這妖妃! 砸死她! 李嘉顏轉(zhuǎn)過頭,帶著不顧一切的絕然咬中李暄的脖頸。 唔! 李暄皺緊眉,身體固然在痛,可心底的躁郁卻瞬時消散。李嘉顏掙扎間,松了衣襟,發(fā)髻松散,玲瓏身體扎進他懷里,處處緊貼著他。一如那時。 他心神忽亂,一把握住她的肩頭,用力一扯,將人扔到壁角,怒氣沖天,語意不明:你只有這點本事? 李嘉顏忍住后背的疼痛,迅速挑開窗子,不知何時,阿娘被人帶走了。 李暄摸到頸側(cè),指腹沾了濕意,拿下一看,鮮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