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夏天】親吻

    小張低聲跟小茂說，強(qiáng)啊小樊。

    小茂搖搖頭，也不太行。

    吳老師問陳蟄，你有沒有個女朋友呢陳蟄？

    陳蟄笑笑，沒有。

    你眼光高。

    人家都看不上我。

    陳蟄的一個同學(xué)湊過來，我看他就是挑。

    吳老師跟著點(diǎn)頭，我看也是。

    陳蟄被圍著，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捂著臉嚷著說吳老師你總問我干嘛??？你問問他們啊，他們不比我著急多了嗎？我又不著急。陳蟄手放下來，有點(diǎn)兒委屈地講，那我就想找個順眼的呀，我確實(shí)看大多數(shù)人都不順眼，我也沒辦法。

    小張跟小茂說，我看他看你挺順眼。

    小茂還在那兒反應(yīng)，吳老師就也說：那你看我們樊茂順眼嗎？

    小茂嘴里又有一塊排骨，大家都看她，她又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只能睜著一雙眼睛看大家，嗚嗚地問發(fā)生什么了？

    陳蟄忙拉吳老師，人家還小呢，您這干嘛?。?/br>
    誒呀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如果這故事只是全程的單戀，也許它只會起始于一個少女的幻想，終結(jié)于一個少女的長大成人。此后種種都不會發(fā)生。

    然而并非這樣。

    陳蟄和小茂糾纏的基礎(chǔ)是二人都對于對方有著難以說清又真正存在著的好感。似乎是被這樣的好感催生出了情愫，曖昧的空氣在二人之間跳動。他們都能感受到，呼吸到，只是又都不大相信。

    陳蟄喝了酒，小茂和他一起回家，兩個人都在路上慢慢地走，也不講話。

    陳蟄忽然開口，這風(fēng)吹得人頭好疼。你頭疼嗎樊茂？

    我，我還好。

    你是小結(jié)巴嗎？說話怎么結(jié)結(jié)巴巴的。陳蟄歪著頭沖她笑，小茂低頭，避過這個笑容，見了你總覺得有點(diǎn)兒緊張。可能因?yàn)槟阋菜闶抢蠋?。我見了老師就覺得很緊張。

    小茂外面穿了一件長袖襯衫，薄的，棉的，質(zhì)地很軟。她脫下來遞給陳蟄，你包一包腦袋，可能會好一點(diǎn)。

    陳蟄又在笑，路燈底下一排白牙。小茂見他一直在那兒傻樂，也跟著笑，又踮著腳想幫他好好包包。

    他轉(zhuǎn)過來，見到的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小姑娘正在進(jìn)行這樣一項(xiàng)偉大工程：即把他改裝成一位村姑。她眼睛很水，五官都在跟著手上一起用力，也包括一張瑩潤的淡紅的嘴在內(nèi)，似乎是真的在完成什么重大項(xiàng)目。陳蟄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jīng)在捧著她的臉了，而小茂愣在那兒，踮著的腳瞬間失去重心，直直地往前仰。

    仰在陳蟄身上。

    陳蟄還在捧著她那張臉。

    小茂望著他那張臉癡癡地想：他喝多了可真好看，他為什么不能天天喝多呢？

    陳蟄嗓子啞啞的，他想說句對不起，話到嘴邊卻變了樣。

    他說你怕我干什么？

    他摟著小茂，覺得自己在摟著好熱的一灘水，軟得沒骨頭一樣。小茂的臉通紅通紅的，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fā)熱。

    小茂的小腦袋瓜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答他，說我沒有，沒有怕你。

    她小聲地講，我很喜歡你。

    很久之后陳蟄想，自己的本性如果要落實(shí)在紙面上的話，大概就是四個字：欺軟怕硬。

    小茂小心翼翼，如同侍奉神明一樣交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神明卻在這個瞬間起了一些虐殺的欲望，他想看到小茂厚鈍的嘴唇里講出一些尖銳的話，想看她變作毛茸茸的一團(tuán)，蜷在他身邊，只屬于他。

    像只貓。

    小茂覺得陳蟄眼里有點(diǎn)陌生的光彩，果然這人很快就講了更陌生的話。

    他說，先從接吻開始吧。

    陳蟄松開手，用剛剛偽裝村姑的襯衫把小茂的頭也罩住，然后摟著她肩膀低頭吻她。說來可笑的，小茂心里當(dāng)時想著：幸虧自己是有一點(diǎn)經(jīng)驗(yàn)的。

    雖然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