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痛苦了，實(shí)在太痛苦了。伊爾迷不在的日子，塞拉不得不忍受柯特?zé)o止盡的侵占和索取。他沒有半點(diǎn)悔改之心，沒有因?yàn)榍帧し干┳佣鴮π珠L產(chǎn)生絲毫愧疚和不安。他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令塞拉感到絕望。她知道，他不會悔改的。也就是說，除非她破釜沉舟，將這一切向伊爾迷坦白，否則她的余生都將沉沒在恥辱當(dāng)中，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擔(dān)驚受怕，無能為力。

    在極端的憂思中，塞拉終于病倒了。

    哦，我的天！我的塞拉你怎么呢！

    昏昏沉沉地醒來，塞拉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頭顯得十分焦躁的基裘夫人。她捧著臉頰，電子眼激動得短路，聲音尖利刺耳。

    躺在床上的塞拉神情恍惚地閉了閉眼，忍著心口的燥熱，難受地呻·吟道：腦袋好重，胸口好悶。說著，她掀開眼角，一眼掃到基裘夫人背后一身紫色和服的熟悉身影，閉上眼，干脆地背過身去，抓著手邊的枕頭，抽動著脆弱的肩膀，埋頭低泣出聲。

    哦！基裘急壞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到門口去喊仆人，快去把醫(yī)生叫過來！

    是的，夫人。女仆趕緊轉(zhuǎn)身往外跑。不一會兒，一名中年模樣的醫(yī)生便提著藥箱哼哧哼哧地趕了過來。基裘忙讓他去看床上的塞拉，醫(yī)生一刻也不敢耽誤，連忙上前為少女診治。

    塞拉全程一動不動，任憑醫(yī)生和基裘他們擺弄自己的身體。

    經(jīng)過初步的診斷，醫(yī)生站起來向基裘道喜：恭喜夫人。小姐她是懷孕了，而且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

    什么！

    塞拉猛地瞪大了雙眼，攥著被角的手無聲收縮。

    站在母親身旁的少年恍惚了一瞬。

    啊啊啊啊基裘當(dāng)場尖叫出聲，興奮地直跺腳，真是太棒了！

    醫(yī)生也露出了笑容：不過小姐的身體有些虛弱，胎像不穩(wěn)，需要好好補(bǔ)一補(bǔ)。而且醫(yī)生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道：看小姐的樣子，似乎有點(diǎn)抑郁的傾向。所以夫人最好讓伊爾迷少爺多回來陪陪小姐，盡量讓她開心起來。

    等了一年孫子的基裘興奮地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我讓伊爾迷在塞拉生產(chǎn)之前都待在家里，哪兒都不去！

    醫(yī)生繼續(xù)說道：我這里開一些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補(bǔ)藥，夫人每天按時按量給小姐喝就可以了。

    好好，快點(diǎn)！基裘夫人激動地揪著羽毛扇，幾乎要把扇子上的羽毛揪下來。

    那夫人我們?nèi)ジ舯谡f吧。讓小姐先安靜地睡一會兒?；梅蛉说慕新晫?shí)在令人頭疼，醫(yī)生不得不委婉地提醒道。

    沉浸在歡喜當(dāng)中的基裘夫人極其好說話，很爽快地答應(yīng)醫(yī)生的每一個要求：好。并囑咐一旁沉默的少年：柯特，你留在這里照顧jiejie。

    說完，她就和醫(yī)生一塊兒出了門去，留在躺下床上一言不發(fā)，恍若失魂的少女，以及心情微妙的揍敵客小少爺。

    寂靜的臥房內(nèi)，兩人久久未語，靜得落針可聞。

    塞拉一直背對著身后的少年，把頭埋在被子底下，不知不覺早已濕了臉龐。

    穿著女士和服的美少年只是靜靜地看著少女清瘦脆弱的背影。從來擅長掌控全局的他頭一次生出了茫然的情緒。雖然他曾跟她說過懷孕了無所謂，但是當(dāng)真正聽到少女懷孕的那一剎那，他迷茫了。大概他從未想象過自己成為父親會是什么樣子，畢竟他才十六歲。不過那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如果是大哥的呢？嘖，那就更不爽了。

    他走到床頭，轉(zhuǎn)動玻璃質(zhì)感的紫眸，目光落在少女被凌亂發(fā)絲遮擋的臉頰上，用一種奇妙的眼神注視著懷孕的少女。

    懷孕的塞拉會變成什么樣呢？

    他想象著少女沐浴在陽光下，坐在輕盈的藤椅上，垂著眸子，目光溫柔地?fù)崦蛊鸬男「沟哪右凰查g，他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向往，還有，嫉妒。

    他不知道，他所想象的永遠(yuǎn)只能成為想象。

    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的塞拉，她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將為人母的喜悅。而是，恐懼，深入骨髓的，如蛆附骨的恐懼。

    怎么辦？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伊爾迷的該怎么辦？如果她和母親一樣難產(chǎn)死去該怎么辦？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豎立在她身旁，守衛(wèi)著她敏感脆弱的安全感的城墻已經(jīng)傾塌了。而造成城墻崩塌的罪魁禍?zhǔn)?，正是柯特·揍敵客，那個極有可能是孩子真正父親的人。

    要是孩子是他的她該怎么辦呢？

    一想到這兒，她便情不自禁，潸然淚下。內(nèi)心的愁苦和憂郁筑成大雨中搖搖欲墜的堤壩，當(dāng)大壩崩塌，等待她的只有崩潰和死亡。

    她難過極了，而這種難過她無法向任何人傾訴排遣，她唯一能夠說的，居然只剩下了身后那個真正傷害過她的人。這是何等的諷刺，又是何等的無奈。

    柯特。她用被子蒙著腦袋，瓷白的脖子在黑發(fā)的掩映下反射出脆弱的微光。她在顫抖，以至于顯得那光晃眼。

    我該怎么辦？她悲戚地求助他，這個孩子該怎么辦？

    要是可以，她會打掉這個孩子。但是不可能，基裘不會讓她打掉，伊爾迷也不會同意。他們會問她，為什么？

    為什么？她答不上來，無法回答。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面對她的求助，少年沒有說話。他俯身坐到了床頭，垂著眼角，伸手輕輕撫摸她的后背。那一刻，他顯得溫情脈脈，讓人生出一股錯覺，他目光溫柔，情意深切。

    生下來。他說，如果大哥要傷害你，我會帶你們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