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痛苦。

    不，已經(jīng)沒有痛苦了。

    痛苦的感覺神經(jīng)被切斷，她只覺得茫然，瞪大著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這個世界的茫然。

    風聲、鳥鳴聲、樹葉的沙沙聲。無數(shù)的聲音在這個世界交織，只有她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只能看，用眼睛看，轉動著眼珠，或是擠出眼淚來傳遞自己的情緒。但是自然是無法和人類共感的，它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所以無法理解她剛才所遭遇的一切。這種糟糕的事情，只能人類才能理解，也只有人類才做的出來。

    她變成了腳下的泥土，風里夾雜的魚腥氣，燕子吐出的唾沫，蜘蛛殘留的絲線她和自然融為了一體，和一個男人融為了一體。這個時候，她只是草原上的羚羊，是枝頭跳躍的小鳥，是海里翻滾的鯨魚只是一個動物，一個普通的野獸，沒有倫理，沒有道德，沒有情感，當然，那個男人也一樣。因此在月光的照耀下，在這個大樹底下，它們盡情的交·媾，這么多么的合情合理，多么的遵循自然繁衍的法則。

    只要不把自己當做人的話，就沒有痛苦了。

    是啊，只要放棄人類的尊嚴，瞧瞧，多么自在。

    閉上眼睛，她現(xiàn)在是一只貓。

    塞拉是在顛簸中醒來的。

    她睜開眼，柔亮的朝陽從她的眼里緩緩升起，攀上起伏連綿的山巒，將緋色的晨光撒向薄霧朦朧的河山。

    她恍然扭過頭，又慢慢低下頭，看到身上蓋著黑色大衣，思維漸漸清明了起來。

    她現(xiàn)在在車里，透明的玻璃前方是蜿蜒曲折的林間公路。她從那個小樹林出來了。她身旁坐著的人是

    醒了嗎？耳畔響起男人的聲音。

    眼睫一顫，她抿著嘴唇，靜默不語。

    對于她的冷淡，西索并不以為然，他一邊開著車，一邊輕笑道：還以為小塞拉要睡個大半天了，沒想到你體力還不錯。

    她依舊一言不發(fā)，安靜得像個人偶。

    想去哪里？他繼續(xù)說話，趁著我心情好，我可以帶你去一個你想去的地方哦～

    她還是不說話。

    眉頭輕蹙，變化系的男人很快就轉變了臉色：不去的話，就直接去賓館吧。

    我她張開嘴，發(fā)出了聲音，喑啞低沉、，如干涸的河床上，一尾垂死掙扎的魚兒扇動著腮部，努力汲取最后的一點水所發(fā)出的咕嚕聲，我，想去河邊。

    嗯～你去河邊干什么？按著方向盤，男人的目光投了過來，落在她消瘦的側臉上。

    她垂下眼簾：我想去洗澡。

    洗澡？粘·稠的目光掃過她裸·露在外的脖子，西索神情曖·昧地瞇了瞇眼，賓館里洗不是更好嗎？河水很臟哦～

    但我現(xiàn)在就想洗澡。塞拉用平靜的語氣做出任性的發(fā)言，我很難受，我現(xiàn)在就要洗澡。

    嗯哼～如她所料，西索沒有生氣，真任性，那就滿足你吧～

    汽車最終在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此時天才剛亮，公路上都沒有幾輛車在跑，他們的身影在寂靜的樹林里顯得格外突出。

    他們?nèi)酉萝嚕チ撕舆?，那是一條清澈的河流，下面還緊連著一條瀑布。

    塞拉走在前面，西索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會伺機逃跑。也是，她就算逃也逃不掉。

    她沒有脫掉衣服，而是直接穿著被弄得臟兮兮的裙子走進了河里。

    西索就站在河岸，瞇著眼睛望著她走遠。

    緋色的晨輝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少女緩緩走入那條河，纖細的身影漸漸沉沒，烏發(fā)浮上水面。那一剎那，人和天地相融，風與云水相會，天光淡淡，人影渺渺，竟莫名有一絲神圣的意味。

    神情微動，西索放下了手里的撲克牌。

    嘩啦。

    她從水底冒出頭來，濕噠噠的長發(fā)甩出幾滴晶瑩的水珠。

    她像一條美人魚，在水里游來游去，時而潛入水底，時而冒出水外，姿態(tài)悠然，攪動得水波漣漣。

    她看起來很正常。

    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他以為她醒來，她至少會大哭一場，可她沒有。他以為她會歇斯底里的謾罵他，可是也沒有。等她說自己要去河邊時，他以為她會自·殺，可似乎也沒有。

    哪怕連憤怒的情緒都沒有。

    這太不正常了。

    他還沒有自戀到認為對方被自己征服了，愛上了自己。

    太反常了，她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的少女不會回答他。他也不會主動去問。不管她想做什么，反正他都有自信讓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嘩啦！

    濺起一片水花，少女潛入了深處。

    早晨的水很涼，她卻好像一點也不害怕生病，一潛進去就是好幾十秒，而且隨著潛入的次數(shù)越多，她憋氣的時間就越長。

    西索起初以為她會自·殺，結果看見她無聲無息的朝著那邊的河岸越游越近，他才猛然意識到她是想要逃走。

    到了這個地步都還想著要逃，該說她有恒心呢，還是愚蠢呢？

    心頭漫起一絲輕微的不悅，西索微微瞇起了眼：呵呵～真是不聽話的小家伙。

    他踏入水中，很快游了過去。

    如果說塞拉像一條美人魚，緊追其后的西索就像一條鯊魚。他露出宛如鋸齒的尖牙，盯著自己的獵物片刻也不放松地追趕著。而作為獵物的塞拉除非出奇制勝，否則她絕對無法逃脫對方的追捕。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他緊盯著少女的身影，朝她的肩膀釋放念力，使用伸縮自如的愛。突然，少女轉變了方向幾乎是一眨眼，她不見了。

    噗通！

    聽到重重的一聲，西索愣在了原地，瞳孔因為震驚而收縮了幾下。

    他站了起來，沐浴在紅色的朝陽下，水珠從健壯的脊背沒入濕透了的褲子。

    他緩緩轉過了身，目光平靜地投向腳下湍急的瀑布。

    原來一開始他就搞錯了。她并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起初他只顧注意著她離河岸越來越近，竟然沒發(fā)現(xiàn)她離瀑布也越來越近。借著瀑布口的強大水壓，哪怕他用伸縮自如的愛黏住了她也會被水沖斷，而她單薄的身體也根本抵抗不了湍急的水流。

    她掉了下去。

    從翻涌的瀑布底下冒出的鮮紅染紅了白色的泡沫，順著河流一直往下流去。

    他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金色的眼眸倒映處腳下洶涌的波濤。

    即使他再強大，也無法抵抗自然的力量。

    她很聰明。

    但是因為這份聰明，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她死了。

    她的鮮紅染紅了這條河，就像今天早晨的陽光。

    天空中刮起了風，靜靜吹動紅色的河水。

    很好，女主死了。完結撒花（呸?。┤绻F(xiàn)實中的人掉了進去，的確大概率沒命了。咳咳，不過這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