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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下午三點的水果撻【H】在線閱讀 - JOKER 黑白

JOKER 黑白

    

JOKER 黑白



    雪粒如星光,濛濛空氣中打閃而至。

    想著事情,一沒注意就走岔了路。盡頭是橋,還有立成一座山的沉重背影。

    她路過,猶豫著停腳,向前蹭著雪走出一小段,快要下橋,停頓,最終還是折返回去。

    從這里跳下去的話,死不了的。

    還在向下望著河水的男生猛地抬頭,一秒前用力過酸的咬肌放松,短暫扯起的嘴角很快落下:不是

    優(yōu)子呼出一口白霧,艱難地拉起校服外套和襯衫袖子,展出胳膊肘一條明顯的疤痕。

    這條河看起來很急,實際上根本淹不死人。最多骨折。

    優(yōu)子認(rèn)真地看他:要是不信我的話,你可以跳跳看看。如果你死成功了,就是大幸運,這么好的運氣不拿去賭馬太虧了。

    愣怔之后,男生用單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這次真的笑出聲。

    像是想死的勇氣終于被優(yōu)子的話戳漏,隨著自嘲的笑意一起跑出來,他的身體rou眼可見地塌下去,本就單薄的身體迅速變成一張邊緣模糊的紙。

    想死和想活都是需要勇氣的。優(yōu)子比任何人都懂。

    那么就這樣她微微低頭向?qū)Ψ街乱?,多管閑事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想被對方誤會。

    喂。對方叫住她,你在骨折之后有去賭馬嗎?既然對于你來說,死掉了是好運氣,活下來應(yīng)該也是吧。

    優(yōu)子停住腳,指著自己身上的校服,我是未成年。

    對方露出笑容,我也沒滿二十。*1

    她不解地看他。

    所以幸不幸運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必要。他趴在欄桿往湍急的河面看了一眼,撐起一個懶腰,不過,今天就算了吧。

    優(yōu)子云里霧里。

    謝謝。他這么說。又摸著下巴,自言自語:是因為好久沒剃胡子了嗎。我看起來這么老嗎。

    和剛才像要與世界同歸于盡的樣子判若兩人。只是優(yōu)子一時分不清他是真的放棄,還是偽裝。

    如果要選死的方法,跳海會比較好。吞安眠藥會有中毒反應(yīng),其實并不舒服。只有溺水,除去一開始的掙扎,是最安逸的死法。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但這條河真的死不掉。優(yōu)子補充道。

    他笑起來,掩在雪中的好看面容終于有了生機。

    找海確實有點麻煩,我現(xiàn)在身上沒什么錢。那么,就先暫時這樣吧。

    優(yōu)子點頭,向后退一步。也許是今天模擬測成績太好,飄飄然的好心情讓她的警戒心都低了許多。她把臉繼續(xù)藏在寬厚的圍巾里,朝對方點一點頭。

    喂!對方又叫住她。她一驚。

    別害怕。只是想問,以后在這里還能再看到你嗎?

    其實走這條路去打工是在繞遠(yuǎn),要不是今天走岔,也不會再來這里。

    像是看出了優(yōu)子的猶豫,他露出稍顯落寞的表情,像身體一樣單薄,沒關(guān)系。我只是

    鬼使神差間,她說:周五可以。我不用打工。

    就這么怪異著無厘頭地開始見面,其實也沒幾次,她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不是善于溝通交流的人,所以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零零碎碎的語句再拼成一些:高中時離家出走,因為沒錢沒去上大學(xué),現(xiàn)在靠打工維持生活。

    總感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比較好。你呢,怎么打算的。你看起來學(xué)習(xí)很好,應(yīng)該會繼續(xù)讀大學(xué)吧。

    優(yōu)子推一下眼鏡,嗯我想繼續(xù)學(xué)習(xí)。也有在存錢。

    打算考哪里?

    京大吧

    這么厲害啊。他真心夸贊著。

    但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只是最近的模擬成績都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聲音低下去:你為什么想跳河?不是都有目標(biāo)了嗎。

    優(yōu)子遲疑了一下,只是最近才好起來的。之前一直都不順利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家里的學(xué)校里的,有一天堅持不住了

    她還記得那天,帶著灰暗沒有光亮的心情,不知不覺中走了岔路,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憤怒,只是瞬間的事情,已經(jīng)翻身躍下。

    他的表情變了,對不起,問你這些。

    沒事。優(yōu)子搖頭,反正都過去了。現(xiàn)在很好。雖然我并沒有真的想死,但是還是會慶幸當(dāng)時沒有意外死掉。

    現(xiàn)在開心嗎?

    我不是這么去衡量的,開不開心什么的。是看獎勵。我相信只要堅持,只要信念著努力和忍受,一定會有最好的反饋和獎勵。她笑起來,是真的很高興。

    什么樣的獎勵?

    優(yōu)子想了下,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書,比如這個。

    書?

    是我在意的人推薦給我的。前幾天是她和我第一次講話,她說很適合我。這說明她也在關(guān)注我吧

    她?

    嗯。一個很美麗的女生。每次看到她,就感覺像看到了我想象中的自己。強大、堅韌、優(yōu)雅。優(yōu)子的臉上,是向往和憧憬。眼睛在書后面彎起來,充滿光亮。

    他不自在地挪回在她臉上停留過久的視線:這種感情聽起來有些危險啊。

    嗯?什么意思?

    她真的是你說的這樣嗎?還是你認(rèn)為她是這樣的呢?

    優(yōu)子抿起嘴,不出聲了。

    抱歉。他有些懊惱,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以前家里人也老說我不討喜,讓你感到不愉快了

    這樣也沒關(guān)系。優(yōu)子打斷他,因為她在我心里是這樣的存在,我才能一直堅持下去。自欺欺人是種能力,痛苦但是會很幸福。

    我不太懂啊這種說法。好奇怪。

    不需要懂的。優(yōu)子推了推眼鏡,白霧在嘴邊卻像眼淚,你是認(rèn)真選擇過的人,無論是生還是死。和我這種一次都沒選擇過的人不一樣。

    他單手打開剛買來的熱咖,遞給她,為什么不選?。?/br>
    現(xiàn)在,沒得選。她還是露出一點笑容,接過,忍耐到以后。會有的。

    雪有點大了,他戴起衛(wèi)衣的帽子,轉(zhuǎn)過話題:你手里的那本書我小時候有看過。里面有個故事我至今都不太明白。講的是個考生,為了考取好成績,得到了一臺可以替換記憶的機器。替換掉的記憶會被百分百地清除,替換上的記憶會被百分百地記住。剛開始他只是換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記憶,即使丟掉了也沒關(guān)系的那種??墒侵R記得越多,他越貪心,替換的也越來越多。

    雪像碎片,略過兩人視界。未能冰封的河,靜止不動。

    然后呢。她被吸引,緊了緊自己的圍巾。

    他去考試,順利交卷。判卷的老師們連連稱奇,說從來沒有一份考卷寫得這么完美,迫不及待想要看是哪個考生做的這么好,結(jié)果姓名那一欄是空的。

    完了嗎?

    完了。他隨手撿了顆石子,朝河里扔去,這么看的話,說明他最后把他自己是誰這個記憶也換掉了對吧。考試有那么重要嗎。

    優(yōu)子呆滯不動,在他看回來的眼光中一縮,手緊緊握起熱咖,這樣的機器會被造出來嗎?

    誒他笑了,你的關(guān)注點在那里啊。不會吧,太有難度了。

    感覺會賣得很好。要是我,一定會買。

    嗯,我大概也會買。

    對吧。而且,如果沒有記憶了,主觀上時間就不存在了對吧,人也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

    嗯他皺起眉,在思考。

    定義一個人,首先需要他自己的認(rèn)知,然后是和他有關(guān)系的那些人。如果他不記得自己是誰,身邊也沒有任何人去做證明,那么,他不就是嶄新的自己嗎?他可以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他點頭,你不考慮去做個哲學(xué)家什么的嗎?物理學(xué)家也可以,作家好像也很適合。

    我做不來要是不考慮現(xiàn)狀,做個甜點師還比較可能。就是不太掙錢啊。

    這么喜歡錢啊。

    優(yōu)子抿一口熱咖,如果我有錢一點,就不會和你坐在這里了。

    他的臉色變了一下,強撐著笑,小聲說:是啊。要是我出生在沒有錢的地方,也不會遇見你了。停頓之后,語氣變了:我果然還是去做點什么吧。找個新的職業(yè)方向什么的。有沒有什么推薦的???

    優(yōu)子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可以去當(dāng)作家,有點痛苦經(jīng)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感動別人的本事。

    好像有點難。還有別的嗎?

    催眠師。

    ???

    我說得不是那種在綜藝節(jié)目里出現(xiàn)騙人的那種,是真正的醫(yī)生,心理醫(yī)生之類的。雖然記憶修改的機器造不出來,但可以通過別的減輕大家的痛苦。掙得還多,不是很有意義嗎。

    他倒真的認(rèn)真思考起來,那還要重新考大學(xué)啊。早知道離家出走的時候卷點錢再走了。又半開起玩笑來,我的催眠工具定成什么比較好呢。

    撲克牌?像魔術(shù)師。這個世界沒有魔法,但可以創(chuàng)造讓人幸福的魔法。

    你這個議題是已經(jīng)假設(shè)神在世界上不存在了嗎?

    神啊優(yōu)子看向飄散的碎片,一觸到皮膚就融成水,我一直認(rèn)為,神是可以被創(chuàng)造的。

    兩人各帶一邊的耳機突然發(fā)出一陣嘈雜,刺耳聲穿過,他們同時快速摘下。

    誒?什么情況?天譴?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耳機。

    優(yōu)子拉過線另一端手掌大小殘破不堪的iPod   nano   ,忍不住大笑,什么呀。它黑屏了,大概是雪進去了。

    他看著她從未展露過的輕松笑臉,停滯幾秒,也跟著笑起來,局促地道歉:上周被前輩的摩托軋了一下,還沒錢換新的。

    優(yōu)子笑得眼淚都出來,天譴神要是因為這點小事懲罰人,監(jiān)聽欲望也太強了,會被人討厭的。

    他任她笑著,希望這個時刻能多停留一會兒。

    耳機重新插入手機,他把其中一邊遞給她,搞怪著點頭示意:剛才大驚小怪真是抱歉了,為了賠罪,再為您特意播放一首。

    優(yōu)子道謝接過。

    耳機里是稍顯熟悉的輕快女聲。

    這個歌

    嗯?

    在哪里聽過。

    欲しいものはたくさんあるの

    我想要的東西有很多

    きらめく星くずの指輪

    星光閃爍般的戒指

    寄せる波で組み立てた椅子

    疊疊海浪堆成的椅子

    世界中の花    集めつくる    オーデコロン

    收集全世界的花朵制成的香水

    眼前出現(xiàn)獨自坐在圖書室窗邊的少女。

    我聽別人哼過。優(yōu)子激動地說,一直想找的。

    是嗎,好巧啊。他看一眼她,也戴上,愣了一下,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嗯?

    怎么了?

    不是這首啊看她聽得入迷,又把話咽回去,沒事。

    他清清嗓子: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嗯我只是隨便問問。因為你看,剛才不是有聊到這方面的事情嘛。我不是想問什么奇怪的問題

    溫柔的人吧。優(yōu)子認(rèn)真聽著歌詞,惜字如金。

    ???

    我喜歡溫柔又強大的人。像樹一樣。

    他認(rèn)真地看著她,樹啊有沒有具體一點的形容?體型之類的,外表之類的,職業(yè)之類的。

    這個不夠具體嗎?我想想。看起來瘦瘦高高的但是很有力的人,下巴和鼻子一定要長得好看,像車站前廣告牌上老出現(xiàn)的那個人那樣。

    廣告牌?那個廣告牌不是總在換男明星嗎?

    它出現(xiàn)的我都挺喜歡的。很符合我的審美。

    好吧。他點頭,其他呢?

    眼睛很重要你的眼睛就不錯,淡棕色的眼睛,總覺得像貓咪的眼睛一樣。說來你的眼睛,和我認(rèn)識的女生眼睛好像。提起美羽,優(yōu)子的語氣瞬間變了。

    是比較微妙的人嗎?

    優(yōu)子搖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定義和她的關(guān)系。我很討厭她,但有時候也很向往贊同她。偶爾的時候還會想著和她要是能真的成為好朋友就好了,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針對我,但總感覺她是故意的。。

    聽你描述,這個人簡直是胖虎一樣的角色。

    優(yōu)子被逗笑,誒。

    胖虎會欺負(fù)大雄他們,但他們有時候也會玩得很好。我小時候看漫畫,總是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設(shè)計,欺負(fù)別人的人為什么可以被原諒。后來想,這就是一個生活場景吧。大雄無法遠(yuǎn)離胖虎,也無法成為小夫那種會諂媚的人。忍耐是最周全也是最省麻煩的方法。

    優(yōu)子輕聲說:嗯改變是很痛苦的。

    けれども今気がついたこと

    可是如今我才發(fā)覺

    とっても大切なこと

    在我心里   珍視寶貴

    一番楽しいことは

    最最開心的時刻只有一個

    あなたの口から    あなたの夢    きくこと

    就是聽你親口講述   你的夢想

    離れている時でも    わたしのこと

    即使我們分開   也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歌曲還在耳邊前行,和眼前的無數(shù)白色小花一起。

    他突然問她:記憶是不是不可靠啊。如果過了很多年后,你還能想到和我坐在這里聊天的事情嗎?

    優(yōu)子不解地看向他。

    我聽前輩說,這邊春天會很美。看著她隱藏在眼鏡后明亮的眼睛,他開始語無倫次,會開很多的櫻花。到時候可以來一起賞花。他故意隱藏主語的我們,害怕嚇走對方。

    倒是可以優(yōu)子點頭。

    他突然懊惱地嘆氣,隨即露出抱歉的笑容:啊!我好像都沒好好介紹過我自己,就說這些。不過,我有重要的話要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是在騙你,但我是認(rèn)真的,從第一次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很強烈了啊。語塞,他顯得很慌張,挺直腰,認(rèn)真地看著他:果然順序有點奇怪。我們要不重新認(rèn)識一下??梢阅阆葋韱??我實在是太緊張了。

    優(yōu)子不明所以,還是開口:優(yōu)子。我叫淺見優(yōu)子。

    他凝固在原地,笑容僵在臉上。

    怎么了嗎?她的名字是哪里有問題,怎么一個兩個聽到她的名字都這樣。是太土了嗎?還是哪里不對?

    半晌,他的表情緩和,搓了搓臉,緊握在手心里的,是要拿來告白的歌詞。臉色依然很差,再也打不起一點精神,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他突然站起來,天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優(yōu)子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

    別擔(dān)心。是我自己的問題。他幫她拎起書包,溫柔地勉強堆起笑容。

    優(yōu)子不知道對方為什么突然情緒急轉(zhuǎn),回去的路上不停反復(fù)思考。

    想到他變臉之前的奇怪表現(xiàn),她更覺得不對勁。

    到了后來,開始不知道對什么感到生氣。甚至幻想替換記憶的機器出現(xiàn),完完全全忘記剛才的所有。

    到了家樓下,兩人分別,平時善言的他也一言不發(fā)。

    看對方背影又沉重了起來,優(yōu)子想了又想,還是追上去。

    怎么了嗎?他大吃一驚。

    缺乏鍛煉的優(yōu)子氣喘吁吁地停下,從書包翻出一個袋子,遞給對方,我做的。

    打開,是精致的水果撻。

    我在家政課上做的。本來是要拿給松本同學(xué)嘗的。因為她頭一次做的這么成功,第一個想分享給松本同學(xué),她打算不管對方收不收她都要鼓氣勇氣送出去,可是,我覺得你可能更需要。吃點甜的,心情也會比較好。

    他緊緊盯著手里一看就是用心制作的點心,緊緊抿起嘴。

    那就這樣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優(yōu)子快速低一下頭,轉(zhuǎn)身跑走。

    應(yīng)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也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她不希望他在她心里變成下一個美羽。

    她果然不適合交朋友,心有芥蒂,只想逃跑。

    還好記憶很少,還沒產(chǎn)生聯(lián)系,想忘記他也輕而易舉。

    他看著她在無數(shù)細(xì)碎的白色花朵中往家飛奔,一直努力撐起的笑容終于垮下。

    淺見優(yōu)子嗎?

    他細(xì)細(xì)數(shù)著水果撻面的水果,綠色的,紅色的,黃色的,黑色的。

    嘗進一口。果然好甜。但可惜的是,什么都治愈不了。

    這是往后夢境中,關(guān)于她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冬天。

    可惜記憶太少,他只渴求夢境不斷反復(fù),日復(fù)一日。

    *1日本成年是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