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去連山的路上，姜繁第一次體驗到山路原來可以如此顛簸。

    蜿蜒曲折的泥路上布滿了坑坑洼洼，車子經(jīng)過時總能帶起沙塵滾滾。盡管司機師傅已經(jīng)盡量放慢行駛速度，但一上一下的顛蕩還是讓不少同事受不住。

    姜繁臉色發(fā)白地捂住胸口，后座的女同事已經(jīng)吐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她強忍住翻滾的惡心感，小聲問旁邊的男生，白師兄，還有多久才到？

    白師兄是這次義診隊的負責人，也是連山本地人，對這里的路況十分熟悉，所以整個車廂除了司機，就剩下他面色如常安然無恙。

    白師兄看姜繁慘白的臉，趕緊扯了個黑色塑料袋遞給她，再堅持幾分鐘，過了這個山頭就到了。

    他們這次義診的第一站是位于連山最深處的莊家村，彎彎繞繞的盤山路用那句歌詞這里的山路十八彎來形容再適合不過了。

    姜繁緊抿嘴點頭，不再說話。

    幾分鐘，大巴車繞過山頭，視野瞬間變得開闊明亮起來。

    姜繁往外看，眼前幾乎是漫山遍野的綠，盡管已經(jīng)是冬天了，但亞熱帶地區(qū)的植物依舊倍受大自然的厚愛，墨的綠與淺的綠交匯成一幅郁郁蔥蔥的美景，偶爾冒出幾棵葉子變黃的樹，更像一塊精心設(shè)計而編織出來的布。往下看，群山環(huán)繞的平地上分布著寥若晨星的土房子，有幾戶的煙囪正冒著煙霧。

    姜繁想這大概就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吧。

    下坡時，凹凸起伏的山路終于變成了平坦的水泥路，車廂里的各種不舒服的聲音逐漸消失，大巴平緩的駛向莊家村。

    白師兄，進出的山路這么會這么難走？姜繁問出了心里的疑惑，這幾年來國家大力推動扶貧項目，其中最主要的是造橋修路，連山是全省有名的貧困地區(qū)，應該會重點關(guān)注，怎么出入的道路會這么崎嶇？

    本來幾年前就要修路，但扶貧款被貪了，雖然貪污的人已經(jīng)吃上牢飯了，到錢也沒了。白師兄無奈地回答。

    全部都貪了？那這條路是誰修的？姜繁指著外面的水泥路問。

    莊家村的路是村民們一點一點湊出來的，這條進村的路一共花了兩年多才修好，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來捐錢的。

    姜繁：原來越窮的地方，越容易出現(xiàn)貪官。

    當然也不止應該扶貧款被貪了，也因為這里山太多了，修路要開山，難度太大，再過一兩年吧，國家肯定會把這事解決了。

    嗯。

    好了，我們到，準備下車吧。

    大巴穩(wěn)穩(wěn)地停在一棵還未完全變成金黃色的銀杏下，義診隊的同事陸陸續(xù)續(xù)的下車，姜繁也跟在隊伍中間下來。

    如果遠看這里是生機勃勃的村落，那么當走近后就會發(fā)現(xiàn)一切都只是假象。

    姜繁站在銀杏樹下的小廣場，滿眼新奇的緩緩環(huán)視周圍，除了進村的路是水泥路之外，從銀杏樹這里開始，通往村民家的路都變成了窄小的青石路，小路彎彎曲曲的抵達每一間土墻泥瓦的門口，黃色的墻，黑色的瓦，古老而樸素。

    小廣場坐著十來個老人和小孩，應該是來看熱鬧的，偶爾半捂著嘴竊竊私語。有幾個娃娃躲在銀杏樹后怯生生地看著他們，好像第一次見到陌生人。

    姜繁朝他們招招手，沒想到娃娃們一哄而散，各自跑回家。白師兄笑她嚇到他們了，姜繁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正想反駁，就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黝黑男人從小石路跑了過來。

    白醫(yī)生，抱歉，我來遲了。男人急急的道歉。

    白師兄同村長握手，沒關(guān)系的，村長，我們也剛剛到。

    你們還沒吃午飯吧？我家準備好吃的了。已經(jīng)過了午飯時間了，但村長猜義診隊的同志應該還沒吃。

    村長不用忙，我們吃過了。他們不想給村民帶來負擔，所以帶了許多干糧過來。

    村長憨憨地點頭說好，彼此打過招呼后，他把義診隊的人引到小廣場附近的村委會，說是村委會，其實也就是一間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的空土屋。

    感謝大家愿意來我們這偏遠的小山村義診，我替我們的村民說謝謝，大伙們先在居委會喝口水。村長咧著一口大白牙，明明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可眼里露出的純良質(zhì)樸像個還未入世的小伙。

    他太高興了，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愿意來他們村支援，包括支教，導致他們村現(xiàn)在還是老教師在教學。這次一下子來了一支十個人的義診隊，可把他高興壞了，同時也把他愁慘了。

    高興的原因自然不用說，但是愁的理由卻有些難以啟齒，他們村太偏僻了，進來一趟要大半天，醫(yī)療隊不可能只來一兩個鐘就回去，所以上面安排義診隊在他們村的行程是兩天一夜，吃喝好安排，無非就是殺雞宰鴨，但是住宿讓他犯難了。

    這里的人不多，全村加起來不到100戶人家，每戶人家?guī)缀醵贾挥袃砷g土房子，全家老小擠在一起生活。有幾戶家庭條件好點的，土房改成兩層小樓，但他們早就搬居到城市了。村里還有個空間大的地方，但是那是祠堂，沒床沒鋪壓根不能睡覺，而且那里早就被當作學校使用了。

    村長在村里兜了幾圈，只找到莊老師莊承嚴家可以借助，他是村里備受人尊重的人民教師，就算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仍因沒有新老師而堅守崗位。莊承嚴熱情地答應了他，可剛剛他去他家?guī)兔κ帐皶r，卻發(fā)現(xiàn)他的大孫子回來了。家里多了個年輕男人，對女醫(yī)生來說總歸不自在。

    村長只能讓他們先在居委會呆一會，實在不行到時候女醫(yī)生就住在這里了，而男醫(yī)生還是按原來計劃住在他家。

    村長不用客氣。白師兄簡單地說了一下工作安排，希望盡快為村民提供服務和治療。

    村長早前就廣播通知大家了，只等義診隊來，下午他再開一次廣播把大家召集過來。

    爐子上的水還沒燒開，有個小男孩匆匆跑進來，邊跑邊嚷嚷：村長叔叔，不好了不好了，莊老師要打阿譽哥哥了，你快去。

    作者碎碎念：莊家村是我亂想出來的，主要為了劇情服務。咱們現(xiàn)在去山區(qū)的路可好了，幾乎都是平坦的水泥路，特別是我所在的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