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魚仔和番薯
1. 魚仔和番薯
七月,火烤般的炎夏。 高考出分,填志愿,出錄取結(jié)果,領(lǐng)通知書。在最平常無奇的夏日晴天里和青春道別。 吳渝寧父親在上海工作,家里早有準(zhǔn)備搬到上海去生活,她的高考志愿理所當(dāng)然報了上海。 七月底就要走,臨走前,好友們在青春年華給她餞行。 吳渝寧從小生活的地方在老城區(qū),獨棟的老房子,戶與戶相連,門與門對望,回家總要穿過三兩道長巷子。 吳渝寧的好友圈,便是由巷頭巷尾的左鄰右舍組成。街口住的梁臻是其中的話嘮活寶,他對門的張陽宇是那一片遠(yuǎn)近聞名的大帥哥,鄰居的張言和張陽宇是堂兄弟,張言的對門是黃亦,以中間的一口大井為界,再往里是劉青宇和王煜成的家,陳帆和吳渝寧家在巷尾。 她是圈子里唯一的女孩兒,巷子里陽盛陰衰,她是極其稀有的女丁,從小被當(dāng)成國寶擁護(hù)著長大。 噢,不對,是巷寶。 但她不是公主,是男孩兒堆里肆意自由成長的女土匪。 青春年華是在他們初中后開在中學(xué)馬路對面的一家清吧。初高中時期,各人口袋里都沒幾個錢,每個月只能到青春年華坐一次,只因這里能喝到十塊錢一杯的果汁,還能聽駐場歌手唱歌。 但他們聚在一起時往往功力奇大,一群人的說話聲和笑聲輕而易舉蓋過了音樂聲,被其他客人一通白眼,再灰溜溜地跑出來,一邊聊天一邊走在回家路上。 臨別前的這一天,八個人坐在一起,卻不似以往那般鬧騰,反而百感交集。 一起住在一條巷子里十八年,一下子就長大了,一長大就離別了。 魚仔,上海好遠(yuǎn)哇。我們幾個幾乎沒有人在省外上學(xué),你倒好,家都搬到省外去了。 魚仔是吳渝寧的小名,她開始十分排斥,但耐不住他們就愛這樣喊,一喊就是十幾年。2017年盧廣仲出了一首歌也叫,當(dāng)時他們在上高一,每天放學(xué)回家路口的奶茶店都在放這首歌,她問這歌叫什么,七個男孩兒齊聲沖她喊:魚仔! 梁臻說:是咯。以后想見面都難,去了大城市,可別忘了哥哥們。 吳渝寧當(dāng)即給了他一腳,嗆到:我比你大五天,哥什么哥? 王煜成大笑:你倆干嘛呢!為這五天打了十幾年架了,十八歲了還打,丟不丟人??? 氣氛一下子輕松下來,少年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一點離別的憂愁跑到了天邊去。大家七嘴八舌,喝著青啤的黃亦突然來了一句:剛剛誰說沒有人在省外上學(xué)的?我們小番薯不就報了省外嗎?而且好像也是上海,對吧? 吳渝寧抬頭看過去,剛好和被點了名的陳帆對視,對方迅速錯開視線,吳渝寧撇撇嘴,低頭把碟子里蛋糕的奶油挖了吃掉。 嗯,在上海。陳帆低聲答。 哪個學(xué)校來著? 他頓了頓:C大。 這不跟魚仔一個大學(xué)嗎????? 反射弧超長的一伙人驚了個呆,吳渝寧也傻住了。 太不夠意思了吧,你怎么不早說?早知道我也報那個學(xué)校了,大家上大學(xué)繼續(xù)當(dāng)校友。梁臻第一個帶頭嚷嚷。 你們也沒問我啊。陳帆無辜。 悶死你算了,就知道運(yùn)動,你別三十歲還單身漢一條,到時候別怪我跑到你家嘲笑你! 梁臻秉持著一如既往的特質(zhì),話多鬧騰,逗得大家狂笑不止。但他這話說得也不是沒有依據(jù),他們八人中,只有陳帆沒戀愛過,每天除了打游戲就是打球,半只腳遁入佛門似的。 張陽宇第一個拆梁臻的臺:你真別說,你想報也得能考得上啊。咱們幾個,也就魚仔能考上大學(xué)頭銜的,番薯這小子要是沒學(xué)體育,靠文化分估計也是做夢。 哈哈哈哈哈!要不怎么叫他番薯,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小時候球都拿不起來就要打籃球,結(jié)果被球帶著打滾,別提多搞笑了。誰想到這家伙高中還真的悶不吭聲去學(xué)了體育,男大十八變啊。 一提起小時候,趣事繁多,話頭一時收不住,大家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誰的黑歷史也不比誰少。 陳帆撐著下巴,手機(jī)屏幕暗下來,他歪著頭,看她笑成一團(tuán)倚在沙發(fā)上。 他垂頭,嘴角跟著揚(yáng)起。 散場已是零點過后,青春年華的老板知道吳渝寧要搬家,送了她一張唱片,梁臻和黃亦大喊老板偏心,于是最后一人拿著一張唱片出了門。其實這年頭已經(jīng)很少有人聽唱片了,但他們都很高興。 他們和老板也算是舊識,這幾年這一片地方新店越開越多,花樣百出,這里的生意也已大不如前,隨時他們這些回頭客一屆又一屆畢業(yè),客流更是蕭條。 不知道下次回來還能不能到這里坐一坐。想到這些,大家都忽然有些難過了。 一行人散步回家,時而輕輕哼歌,時而抬頭看月亮躲進(jìn)云里,路燈下的影子并排前行,青春卻好像在此刻刻下一個定點,又辟出另一個起點。 吳渝寧家的房子挨著陳帆家的,在巷子盡頭。其他人都各自回了家,陳帆送她到家門口,看著她開了鎖,自己才轉(zhuǎn)身回去。 忽地被吳渝寧叫住。 陳帆。 她總是這樣,大家都在的時候跟著叫他番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叫他陳帆,就像他只有在大家面前才會喊她魚仔一樣。 嗯。怎么? 以后我們又是校友了。 好一會兒,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話,其實還想問他怎么會報C大,但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終究沒問出來。 陳帆想笑,努力繃住了,只點了點頭道:對。 我其實一直想問你 月亮從云層里冒出一角,把她積攢了一路的勇氣嚇回了龜殼里。 算了,沒什么。上海見。 說完沒等他應(yīng)聲就闔上了門。 陳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想她剛才欲言又止的神情,兩條細(xì)眉糾到一起去,光打在她潔白的臉上,生動又有趣。他兀自笑了笑,這才轉(zhuǎn)身回家去。 好久不見啦,一個簡單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