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杰地靈
第65章 人杰地靈
五月入夏,Z國P城漸漸炎熱。 凌晨五點三十五分,夜燈還沒有熄滅,墓園看門人老張在睡夢中被一陣敲擊聲吵醒。 誰???他從床上爬起來,赤膊拉開擋簾,把頭伸出崗亭窗外,看見了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人。 師傅,能讓我進去嗎?年輕人站在臺階下,說,我是來掃墓的。 這種情況老張不是第一次遇見了,清明節(jié)剛過,經(jīng)常還有家屬心血來潮,動不動就想祭掃,但是不管怎么說,早上擾人清夢實在是煩人,他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眼瘸啦,沒看門口牌子上寫著呢,七點開門! 年輕人有些尷尬地摸了下鼻子,解釋說:是這樣的,我九點要趕回市里,特意提早來的。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遞了兩根小玉溪過來,最近單位忙,領(lǐng)導不給請假我就是想來看看。說到最后,他語氣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難言之事。 老張接煙的時候,順勢往下瞅了幾眼,見這小伙子瘦白高個,長得還挺有文化的,不像沒事找事的缺心眼兒,于是沖窗外招招手,不耐煩地說:先上來,進屋登記。 年輕人應(yīng)了聲,收起煙盒,一步跨過三級臺階,躥進了崗亭。 天沒亮,屋里暗,老張把燈打開,扯過桌上的登記簿,指給年輕人說:這兒寫上名字電話,祭拜的逝者姓名也要寫。 登記的那一頁上,已經(jīng)寫了四五行,大多字跡潦草,難以辨認,年輕人卻是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楊真。 嚯,小伙子字不錯啊。老張站在窗戶旁吞云吐霧,看了眼不遠處路邊停著白色私家車,早上自己一個人開車來的? 不是,我昨晚來的。 老張聽他這么說,覺得奇怪:這附近沒有賓館,你上哪兒過夜??? 我在車里睡了一會兒。 哎呀,真是的,你昨天晚上要是來的早的話,跟我打聲招呼,我就讓你進來了嘛。 楊真登記完放下筆,拿給讓老張看。 這樣就好了么? 行了,你進去吧,走里頭小門,車就別開進來了啊。 好,謝謝師傅。 楊真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轉(zhuǎn)回身來:對了,上次來這里祭拜還是去年的事,我不記得人埋在哪兒了師傅,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查查? 這個不好查哇。老張皺眉,我們都是人工登記的墓地編號,找人得一頁頁翻。 不是有電腦嗎?楊真指指里面的辦公桌。 那是管監(jiān)控的。 這地方還有監(jiān)控? 那肯定的啊,老張噴了口煙,這土里埋的啥樣人都有,仇家多的,欠債不還的,當小三兒的,聽說還有一個賣假藥的死了還有人想刨墳?zāi)?。我們這兒風水好的地盤都上幾十萬,年年收管理費,清潔工,除草工,哪樣都不缺,監(jiān)控算什么? 貴地真是人杰地靈。 喲,瞧這話叫你說的。 老張從桌子里面的矮架上翻出一本舊舊的、很有分量的檔案夾,翻了兩頁,又看了眼楊真登記的信息。 秦簫?男的女的? 女的。 什么時候下葬的? 去年12月。 才過半年都能忘老張嘀咕著把檔案夾往后翻,瞇著眼睛辨認紙上的字跡,這東西找起來麻煩要是你有親戚朋友記得,不如打個電話問問,哎,我這老花眼 師傅,讓我來找吧。 行,那你自個慢慢翻。 楊真拉過椅子坐下來,從倒數(shù)第一頁開始翻,老張抽完煙,拿了搪瓷杯去外面刷牙,回來的時候,看見楊真把文件夾放回架子原處。 找到啦?這么快? 翻了幾頁,正好看見我要找的人。 還是年輕人眼力好!老張呵呵一笑,我看你來掃墓,沒帶點東西? 看到老張意味深長的表情,楊真回過味來。呃我來的時候,外面的香燭店都關(guān)門了。 老張咧嘴,露出一口不太整齊的黃牙:不打緊,我這兒正好有些現(xiàn)成的。他從桌子下拖出一個水桶,里面插著各種簡裝花。旁邊的紙箱子里也有捆好的大花束,稍微有點蔫兒了。香燭列在盒子里倒是好好的。 楊真從花束中抽了一支玫瑰,問:這個多少錢。 就一支???老張面露難色,一支不好賣呀,一束就50塊錢 一支就夠了。楊真掏出一張整錢,沒事的,師傅,您就按照一束的價格賣我吧,不用找了。 有錢不賺非好漢,老張接過錢,笑得合不攏嘴,索性打開大門,讓年輕人把車開進來。 這座墓園沿海而建,因為是建在海邊的高地上,所以墓園的整個地勢是向下走的,盡頭落于暗沉的海面,像是地獄的入口一般。 楊真停好車,沿著石階往下走,他一邊走,一邊拿著玫瑰花輕輕嗅著,覺得香味淡了,就隨手丟在地上,海風吹過,花瓣便散落開。 他停下腳步,仰頭看天。 晨光在東,月光在西,在這個日夜交疊的時刻,朦朧的星光卻布滿中間整個深藍色的穹空。石碑林立,他如幽靈一般融入其中,絲毫不費力氣。 最后,他找到了那座石碑。 * 已經(jīng)下班了,市局辦公室接到一通電話。范曉志正在加班,大腿翹著二郎腿,破解一塊從犯罪現(xiàn)場帶出來的硬盤,他轉(zhuǎn)過椅子,隨手抓過座機說: 110指揮中心,請講。 你好,我這邊是八橋派出所的,有個案子想跟你們那邊對接一下。 什么案子? 我們早上接到公墓那邊報警,說有人挖墳偷走骨灰,監(jiān)控也被搞壞掉了,我們兩個警員去調(diào)查了一下,被偷的墓主名叫秦簫,是前任市局刑警大隊的隊長。 你說秦簫?范曉志猛然坐直,再次確認,秦朝的秦,竹簫的簫? 對,對,秦簫。我們懷疑這是一樁針對公安干警的報復性盜墓案,所以想問問你們市局那邊的意見。 這樣你現(xiàn)在先把案件資料和照片拍一份傳過來,我確認后再給你答復。 收到文件,范曉志迅速瀏覽一遍。報警人是個年紀比較大的墓園工人,提供的線索還不少:嫌疑人二十多歲,男性,開一輛白色沃爾沃,車牌號不記得。八橋派出所抽調(diào)公墓附近的交通監(jiān)控,拍到了疑似車輛,司機帶著棒球帽,沒露臉,因為角度問題,只拍到一點下巴。到下一個路口,車子突然離奇消失,所有監(jiān)控都找不到它的蹤跡。根據(jù)車牌信息,初步推定是套牌車。另外還有一張嫌疑人留下的登記信息照片,名字是 臥槽! 范曉志瞪大雙眼,仿佛白日見了鬼。他立刻拿起電話,撥出登記表上那個號碼,毫無疑問,電話號碼是假的,空號,他稍微冷靜些,放下電話,仔細想了想,覺得不對勁。 對方冒用楊真的名字,說明他不僅認識秦簫,也認識楊真,并且故意留下線索,把這一信息傳達給警方。按理說,他完全可以用其他名字,為什么偏偏是楊真呢? 這樣排除下來,嫌疑人的范圍就縮小了一大圈,未免也太沒智商了吧? 范曉志皺了皺眉,拿著打印出來的車型照片,去了二樓的天網(wǎng)監(jiān)控中心。 監(jiān)控中心有籃球場那么大,整整一面墻上全是監(jiān)控畫面,兩個值班的同志看見范曉志進來,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彼此之間很熟悉。 范曉志原本就是搞計算機出身的,他扳了扳手指,隨便找了臺電腦坐下來,抽調(diào)出八橋那邊的監(jiān)控,一幀一幀開始篩查。 將近四個小時,他在市區(qū)某個酒店的停車場的監(jiān)控里,捕捉到了嫌疑犯車輛的蹤跡,雖然換了個牌號,但司機依然是那個年輕男人,戴著棒球帽,襯衫也沒換。 下車之后,男人似乎是進了酒店。 范曉志揉了揉眼睛,摸了一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猶豫要不要打電話跟上級匯報此事。案件涉及前任刑警隊長秦簫,勢必會驚動很多局里領(lǐng)導,一級一級指示下來,說不定嫌疑犯早跑了。更不能讓溫梓琪和陸晨他們知道,引得大家情緒激化。 既然嫌疑人住酒店,肯定會留下身份信息,只要查到人,什么都好辦。 下定決心后,范曉志立刻行動,以防萬一,他還帶了一把槍備著。 夜晚,接近凌晨。 與路邊紛紛打烊的店鋪相比,酒店大堂燈火通明,倒是給人一種開著門就能賺錢的感覺。 前臺接待是個比較年輕的小姑娘,打扮有些網(wǎng)紅,戴著藍色美瞳,好看是好看的,就是一抬眼,有點像成精的哈士奇。 范曉志剛下出租車跑進來,氣息還沒喘勻,亮了一下證件,就說:美女,查個人。 小姑娘一看是警察,以為出了什么事,有點不安地站起身:啊,什么事? 照片上這個人,見過沒有? 噢,這個人,我有印象,戴個帽子,長得還挺帥 叫什么名字?范曉志打斷她,住哪號房還記得嗎? 哦,不是的,他不住在這兒。 不住這? 大概晚上8點的時候,進來問了個路,然后又走了。 不是本地人嗎? 應(yīng)該不是吧,不知道,反正也沒什么口音。 調(diào)查沒有收獲,范曉志離開酒店,在大堂門口站了一會兒,往停車場走去。 月光下,車輛之間投下黑漆漆的影子,范曉志打開手電,找到那輛白色的車,隔著車窗往里頭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他在車后蹲下來,扣了扣車牌。 這時候,他忽然聞到一股甜味。 你在找我嗎?身后有個聲音說。 范曉志迅速轉(zhuǎn)過身,用手電筒照向?qū)Ψ降难劬?。年輕男人一手拿著奶茶,用另一只手擋了一下手電的光。范曉志心跳很快,趁這會兒功夫拔出槍,脫口喊道:警察,不許動! 男人果真就不動了。 范曉志一把摘下對方的棒球帽,借著手電筒的光,看清了男人的長相,愣了一會,感到不可思議地說:EEEEElisha Lee? 唷,警察啊。Lee拿起奶茶吸了一口,上下打量范曉志,大晚上,你一個人行動,膽子不小。 范曉志: mama救命!現(xiàn)在喊救兵還來得及嗎? 我警告你不許動?。》稌灾具o了槍,強行保持鎮(zhèn)定,秦隊的骨灰是你偷的吧? 不是啊。Lee心情很好地說,墳是我撬開的,但是骨灰不是我偷的,呃,不好意思,提醒一下,他抬手指一指,你保險栓沒開。 范曉志趕緊打開保險栓,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亂了陣腳: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骨灰不是你偷的?你還有同伙? Lee喝光了奶茶,抬手撥開范曉志的槍口,一臉無辜地說:因為里面本來就沒有骨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