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醒

    簡殊的一手丹青描的出神入化，國風水墨大氣磅礴，用小羅的話來說，就是不是一個簡單的投行家，而是一個殺手。但是有什么用呢，她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助手，不需要太多個人色彩，這種狀態(tài)對她來說簡直太友好了，任何拋頭露面的事情對她來說都等同于麻煩，所以當陸揚誠告訴她讓她去參加一個含金量很高的獎項的初賽時，簡殊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陸揚誠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見到這么不配合的員工。但是作為一個惜才的好老板，他苦口婆心：你拿個獎我就能名正言順的給你轉正提職了，你的水平雖然大家都有數但是你得有個獎傍身啊。簡殊油鹽不進：當助手也挺好，磨一下我的基本功，況且兩年后我交個作品就能不當助手了，為什么要這么死心眼的參加比賽？

    門口偷聽的小羅都驚呆了，從未見過如此不思進取之人。

    陸揚誠更是氣得腦仁疼，他瞪了一眼門口的小羅，語氣不善：滾進來！老板生氣這么嚇人，小羅光速溜進辦公室，就被推到簡殊面前：你，給我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要是沒把她這犟驢脾氣改過來，你明天就別來了。

    無故被牽連的小羅有苦說不出，立刻思修老師附體對簡殊進行思想教育，簡殊去洗手間他都要在外面等著喊話：小簡，你說說你參加個比賽少走多少彎路，況且你就畫個畫發(fā)到郵箱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

    被念叨了一天的簡殊早就在發(fā)火邊緣，她本就是沒耐心的人，屢次想打人都忍住了，正想出去灑小羅一臉水就聽到這句，問道：比賽只要交電子檔就行了？小羅虛弱的點頭，簡殊思忖一下無可奈何道：行吧，我知道了，會參加的。

    成功保住職位的小羅再次被刷新了世界觀，大觸的想法總是那么與眾不同。

    陸揚誠接下幾天都沒出現在美館，簡殊更是不想見他，她就照常做著助手的雜活，閑下來就構思參賽作品的選題。在她已經大致出草圖的時候，就有了把握，等她終于收住手，才發(fā)現四周只剩她一個人。看看表都已經十一點多了，她揉了揉空的難受的胃，收拾一下準備下班，剛要關燈就看見陸揚誠從外面進來。

    陸揚誠有點詫異：你怎么還沒走？視線落在她亂七八糟的桌子，趕工？

    簡殊幾個小時沒說話，嘴唇都干的黏在一起，敷衍的點點頭就要離開，又被陸揚誠叫?。哼@么晚了你怎么回去？我送你。說罷匆匆到工作室拿了什么塞到口袋就帶著她上了車。

    簡殊低頭在車內導航輸入自己家的地址，陸揚誠盯了她一會兒，問道：簡殊，你為什么畢業(yè)半年才找工作？

    她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我在投行工作了快一年，然后辭職了。

    為什么？

    不為什么。她看著窗外連成一片的燈火，說話像是嘆息，就突然覺得，該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很簡殊的回答，很符合她的性格，陸揚誠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前幾天聽說周更續(xù)結婚了？周更續(xù)是簡殊大學時的那位搖滾學長，明明歌里唱著撕心裂肺的血腥愛情，卻早早結婚領了證，果然所有人都在時間的洪流里舍去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是嗎？簡殊詫異，我還以為他會去做流浪歌手，然后再滿身瘡痍的回到家鄉(xiāng)再娶一位鄰家姑娘。陸揚誠毫無準備地被冷幽默了一把：你們怎么會分手的？

    簡殊：他說我不夠喜歡他，雖然挺奇怪的，但是他說得對。她似乎不滿自己總是被問問題，反問道：你跟程渝又為什么分手？

    他笑出了聲：簡殊，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問的太晚了嗎？我跟程渝分了有六七年了，年輕時候愛玩湊在一起，分開也很正常吧。

    簡殊不同意他的論調：沒有哪一段感情分開是正常的，你這種想法太渣了。

    陸揚誠反擊：那你不夠喜歡周更續(xù)還跟他在一起，你不渣嗎？

    簡殊立即同意：你說得對。

    隨后兩人就陷入了沉默，到達簡殊家已經快一點了，簡殊整個人都有點懨懨的，道別都忘了就下了車。陸揚誠目送她上樓，心里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來了。

    你說你不夠喜歡周更續(xù)，那你當初，夠不夠喜歡我呢？

    他當然不敢問，如果夠喜歡，她不會整個高中都像人間蒸發(fā)一樣，如果夠喜歡，她也不會交男朋友，如果夠喜歡，再見面的時候更不會平靜無波。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他也忍不住抱有一絲期待。

    他想起昨天在酒吧和朋友喝酒時問他的問題：你說，總是關注以前喜歡過自己現在不喜歡了的人，我是不是挺賤的？朋友笑了：你是挺賤的，喜歡了一個不再喜歡你的人。

    他拒不承認，但是今天回到美館，看到形單影只的她頭埋在桌子上工作，盤起來的頭發(fā)散了一半，臉上浮起了一層油光，這么不好看的場景，他竟也定在門前看了半天。明明是回去加班，為了送她回家卻隨手抓了個U盤。想盡辦法也要套出他想知道的未知。

    他突然覺得這幾年自認為的成熟都是假的，他不甘心了三年，都還被自己的自尊心蒙蔽，卻從來不敢承認那一個答案。他搖下車窗點了根煙，通話聲響起時才發(fā)現自己已經打了朋友的電話，對方火氣十分大：陸揚誠我cao你媽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我媳婦兒都睡著了被你吵醒陸揚誠對著反光鏡苦笑：季昀，要怎么追喜歡過我現在不喜歡了的人？

    電話那頭窸窸窣窣，是朋友哄老婆的聲音，沒好氣的回應自己：老子不知道，你愛咋追咋追。說完就掛了電話，只留下清冷的寒風。

    陸揚誠看著樓上不知道哪一戶亮起的燈光，突然覺得沒那么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