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聞秘訊陳氏叱眾妾）

    殿內(nèi)春雨急歇，殿外毒日高照。

    陳氏在女官服侍下清潔了身體，換好衣服，才慢悠悠地劉嬤嬤的陪同下來到前殿。

    幾個宮女奉上了茶飲點心后便小心地伺立在旁，或替她打扇揉肩，或垂著首謹(jǐn)聽差遣。

    雖每日被如此細(xì)致周到地伺候，陳氏卻仍舒心不起來，一會兒要召進(jìn)來請安的這些妻妾沒有一人能讓她省心。她深知她們都只畏于自己的yin威酷罰，從未真心臣服，個個都是口蜜腹劍、笑里藏刀的狐媚子，今日應(yīng)付完這個，明日又要留心那個，連口喘息的機(jī)會都沒有。原本的鎮(zhèn)安郡王府就已經(jīng)難熬，想他元禆昔日去上都護(hù)府中求親，言辭懇切地哄得父親高興，花樣百出逗得自己歡喜，鬼迷心竅地成就了一段孽緣，嫁進(jìn)來才得窺見他的多情放蕩，后園之中早有妖姬歌女為妾。想她也算官宦驕矜，竟淪落到了一個同妓子互稱姐妹的下場，唯有一點好，便是那時的中饋全然被她掌在手中?？删退氵@么嚴(yán)防死守，仍然叫一個賤婢搶在自己前頭誕下了庶子。

    陳氏暗暗攥緊拳頭，玉筍一般的指甲直嵌進(jìn)rou中，那種事她絕不會再容下第二次?？扇缃裢鯛斠呀?jīng)位極東宮，只怕很快更有許多出身高貴的良家女子要爭搶著被許進(jìn)來。如今即便宮中僅有那一干賤人相爭，她膝下卻也只得了個女兒，近一年來又愈來愈罕少與殿下行房，若不能把握住這段時日，等那些新人入宮中，想要再懷上個一男半女怕要更難了。為了自己在這宮中立足，陳氏的榮華，她又如何輕松得下來？

    待陳氏坐定，眾位妾室才被引進(jìn)殿內(nèi)，規(guī)矩地跪下行禮問安。

    可她卻全無讓她們起身之意，只是旁若無人地同自己的下人說起話來：劉嬤嬤方才何必那么嚴(yán)厲地斥責(zé)水菱，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些西殿群宮的狐媚子們必得看嚴(yán)了些，她們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下賤胚子！如不時時管教，恐怕會做出許多昏庸事兒來。殿下是男子，終究并不諳悉這后宅的門道，若要是被哪個不長眼的蒙蔽了，那恐怕可就要釀出大禍了。

    眾妾不敢應(yīng)答，只是一直低眉垂眼地硬著頭皮聽陳氏在此辱罵。

    陳氏見無人出聲，心下自然很是滿意。轉(zhuǎn)過頭，邊緩緩搖著扇子邊向窗外望去，面容隱有一絲淡淡的不悅，似嗔似嬌地埋怨道：殿下真是的，也不知道近日在折騰些什么原先雖是滿宮梧桐銀果，夏日里也算蔥蘢好看，瞧瞧如今園子里四下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新苗，光禿禿的，真是礙眼。

    娘娘，可不敢亂說   劉嬤嬤瞥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女子們，湊近了低聲勸慰，太弟殿下命人將梧桐和銀果都砍去了，也是因為知道您愛看些鮮艷花朵兒的等到來年丁香骨朵兒發(fā)出來，娘娘您只要一開窗，便是滿庭紫霞，那可多美呀。再說，這花情味雋永，到了夏日濃香馥郁，更有夫妻繾綣、兩情合歡的意思。殿下他是心里有您??！

    眾妾立即叩首附和：娘娘殿下鶼鰈情深，真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賤妾等羨慕不已。

    哼這一番話立刻將陳氏哄得心花怒放，眼底也流出些難抑的笑意，卻梗了頭強(qiáng)作不喜，扭過身子道：那是自然，殿下對本宮向來是放在心頭的。只是弄了這等勞什子的愁苦晦氣之物做什么？本宮才不喜歡。殿下是真記掛著本宮，這可惜被幾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賤皮子絆住了腳！本宮勸諸位在此的姐妹，莫要效仿那等生性yin賤不堪的妖童媛女，整日只沒羞沒臊地鉆營如何勾住殿下同自己鬼混！

    娘娘！劉嬤嬤又悄悄上前一步，背在后頭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口。

    大膽！短短幾句話，這已經(jīng)是今日第二回劉嬤嬤想要管住她的嘴，實在是放肆！即便是她一片好心，怕自己的嗔怨被這些賤人們添油加醋地傳出去，當(dāng)眾同自己這般，也太過不知好歹了。方才在寢殿也是，未等自己開口就做起主來，打發(fā)了水菱。究竟是仗著從娘家陪嫁而來，還是一把年紀(jì)又奶過自己幾口？竟然被縱得越發(fā)沒臉沒皮，到底只是個下人，卻幾次逾越，這東宮究竟是誰當(dāng)家？

    劉嬤嬤年邁糊涂，不中用極了！根本不知她偏得如此，才好這些賤婢知曉自己在宮里的榮寵地位，再摸一摸這其中的底，看看到底哪個膽子大，偷偷在腹中蘊(yùn)出一顆逾矩之心。

    本宮量你們也不敢搬弄口舌是非。陳氏不著聲色地扯回袖子，笑盈盈地掃視著跪在堂下的妾室，轉(zhuǎn)眼卻狠狠地把扇子拍在桌上，玉竹扇柄撞出啪的一聲脆響，驚得眾妾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再看陳氏臉上的笑容又已消逝得一干二凈。一雙丹鳳眼中射出冷冷寒光，像把鋼刀貼著這些女子的臉蛋，剮了個遍，卻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拖足了腔調(diào)慢悠悠地壓著嗓子道：不知是哪位meimei辛苦，勞煩太弟殿下近日都宿在你們的殿中?。?/br>
    稟娘娘，妾等冤枉！妾等不敢?。?/br>
    哦？不敢？安奉儀，本宮瞧著你最近面色紅潤許多啊，究竟是用了什么珍品補(bǔ)養(yǎng)，也不同我們這宮中姐妹說道說道？

    跪在后排的粉衣女子一聽自己被點到，心下一驚，可她入府早，這種戲碼早已見過多回，焉能不知如何應(yīng)對？立時恢復(fù)了鎮(zhèn)靜，恭順地叩首應(yīng)道：回太弟妃娘娘，這宮中寂寥難熬，賤妾只有日漸憔悴，哪有什么補(bǔ)養(yǎng)只是生怕殿前失儀，一張黃臉敗了娘娘的心情，所以問安前特敷了一些胭脂。若娘娘喜歡，回去我便命人奉些來只是這些都不過是賤妾閑時用今春采集的桃花制的，并非什么名貴之物，萬望娘娘不要嫌棄

    行了行了，莫要說得像是本宮貪圖你那點玩意兒。

    安奉儀一頓，隨即轉(zhuǎn)過頭來，不懷好意地一挑柳眉：娘娘若是關(guān)心殿下，不如問問紫真meimei。我們西殿的人可是瞧得仔細(xì)，紫真meimei近日可時常出入外殿書房，還曾與殿下身邊的小內(nèi)監(jiān)云亭官人說過好幾回話兒呢。要是meimei不知，那我們西殿可就無人知曉殿下的近況了。

    是嗎。陳氏的目光向下，游到了一位身量嬌小玲瓏、跪縮在邊角的女子身上，勾起唇道，紫真美人素來身子柔弱，本宮疏忽，竟叫你連日辛勞了。

    娘娘明察！賤妾沒有！紫真一聽連連叩首，安jiejie從來瞧不上賤妾，這又是拿賤妾打趣取笑呢！

    呵呵，我們可都瞧見了。期間又有幾個妾室扯了絹帕，掩著嘴竊笑應(yīng)和著。

    紫真見狀，只得雙眼一閉，咬了牙叩伏在地上：賤妾有事回稟，只求娘娘饒了賤妾！

    說給本宮聽聽，說得好，或許饒你一回。

    賤妾賤妾聽聞殿下忙于佛窟一事，連回寢宮的空都沒有賤妾只怕殿下?lián)p傷玉體，近日的確去了外殿書房幾次，可只是想要給殿下送些湯羹點心！并無其他非分之想！娘娘明鑒

    就這些？來人

    不、不！賤妾去了書房數(shù)次，可一次都沒得見到殿下！殿下根本未在書房忙碌佛窟之事！

    什么！？

    紫真的額頭頂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磚之上，壓出一片通紅：娘娘，賤妾說的都是實話！所、所以賤妾才斗膽去攔了云亭公公娘娘怕是、娘娘怕是不知，我等也都被蒙在鼓中！殿下殿下他早有了新人，五日前就、就接進(jìn)宮中了殿下近日想是一直都宿在那位姐妹處吧

    陳氏一聽，登時陰了臉，怒極反笑道：瞧瞧，劉嬤嬤，咱們都是聾的瞎的吶！宮里頭有了新人，我們這卻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呢。說，賤人她住在哪一殿？

    這這

    賤貨現(xiàn)又裝什么糊涂，快說！陳氏罵道。

    孤、孤星閣

    嘶這殿內(nèi)眾人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孤星之閣，乃指太微垣之所，命主國之儲君，其間樓臺華美，秀園碧水，更有塔樓高聳百尺，名曰步天，可瞻天下，乃是歷代東宮之主的居所，如今的主人正是皇太弟元禆按大晉的規(guī)矩，即便是正妃娘娘，也需得宿在自己的寢殿，這個新入宮的娘子卻真是奇怪，若要說她得盛寵，卻只是這樣見不得人地入了宮，連個名位都沒有，若要說她不過是殿下的一時新鮮，又不知到底是位什么樣的厲害人物，竟得如此青眼，甚至破了規(guī)矩，被直接藏在了東宮中最尊貴的樓閣里。

    好呀，想來數(shù)月前殿下就命人大修孤星閣，便是為著她了？

    這事賤妾實在不知！賤妾只聽聞那女子是從教坊司出來的，殿下為了為了向圣人討她還結(jié)結(jié)實實地埃了好一頓鞭笞，后背皮開rou綻的，那開頭幾日起不來床，可都是安jiejie去伺候的丁、丁香也是近日宮內(nèi)突然大興土木，連園中樹木都被去許多了，安jiejie也納悶兒得很！她昨日可是問了掌事的小內(nèi)監(jiān)的！聽聞丁、丁香花是那位愛的！但、但安jiejie可全都知情！meimei知道自己低微，可此事事關(guān)娘娘殿下，并非刁難meimei的時機(jī)呀！jiejie您怎可只、只做出一副訝異模樣卻不和盤托出，只難為不甚之情的meimei一人講這事情！

    紫真埋著頭，在陰影里露出一抹狡黠的冷笑。

    什么?。筷愂袭?dāng)時便摔了手中的茶盞子，白瓷擲碎，摔為齏粉，茶水也漫了一地，兩邊宮女登時唬軟了身子，伏在地上。連劉嬤嬤都一陣心驚，暗叫不好，跪了下來。

    滾開！陳氏一腳甩開劉嬤嬤拉著她裙裾的手，又踹倒了幾個丫鬟，鳳眼倒豎，滿面通紅，好呀！一天天，一個兩個都瞞我哄我，這宮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本宮竟是最后一個知道！這滿宮花樹根本不是為了本宮而種，你們卻想出這等謊話來蒙騙于我！本宮究竟算是什么？只欺我好脾氣不是？！個個兒心里都明鏡似的，卻不知上稟，本宮瞧你們都是打量著在這看本宮的笑話！也不摸摸你們這賤身子上有幾個腦袋？來人，把安奉儀拖出去掌嘴一百，省得她還需涂什么胭脂！再讓本宮瞧瞧，到底有哪個有膽子不說實話。你們要是說了，本宮且還饒你，若是知情不報，今日就拖出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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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個幼崽了。

    一個女鵝（1歲），一個鵝子（2歲），別看他時常犯混，實際上可是很溺愛小孩子的性格哦。

    可能會有姐妹關(guān)心旃檀要當(dāng)后媽的問題。

    hmmm，劇透一下，元禆的幼崽數(shù)量不會太多，中間會有變動呢，現(xiàn)在是2，以后可能大概還是這個數(shù)字左右。

    旃檀。后媽？親媽？甩手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