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斷則斷
當斷則斷
突然意識到是自己反應過了頭,凌遇現(xiàn)下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最后緊緊抿在一起,捂住臉的手指無力地弓起,末了捏成一團埋進手掌心從臉頰滑下。 韓婧嫚忍著心口的酸澀上前將毛巾塞到凌遇手里,語氣不咸不淡地道,你身上都是濕的,先把頭發(fā)擦干。 一個謝字就這么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凌遇怔怔地看著韓婧嫚,接著垂下眼將毛巾展開蓋在頭上。 整個客廳都是毛巾摩擦過頭發(fā)窸窸窣窣的聲響,窗外是如柱的傾盆大雨,雨滴連綿不斷擊打著陽臺的落地窗,空氣中透著一絲涼意。 阿秋~ 一室寂靜中凌遇打了個噴嚏,骨縫間的回響震得她自己有些耳鳴,眼角都微微濕潤。 韓婧嫚皺了下眉,正猶豫著是否讓凌遇留下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她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尖銳的鈴聲劃破僵直的空氣,卻將兩人之間的氣氛推到死寂。 韓婧嫚睫毛微顫著理不清思緒,捏住手機的那只手仿佛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本來想任它這么鬧騰著總會停下,可是來電那頭的人卻始終不依不饒。 凌遇別開眼不去看她,帶著輕輕的鼻音說了句,接電話吧。 韓婧嫚頓了頓,還是按了接聽,喂,毅韋。 明明已經(jīng)猜到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是當聽到韓婧嫚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凌遇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趕緊拿毛巾一呼啦地往臉上頭上隨便扒拉幾下,順手把眼淚掩了去。 韓婧嫚的臉稍微離開些手機屏幕,拿手虛掩著聽筒,對凌遇示意讓她去浴室。然后重新接回電話, 是,剛下飛機,雨很大。好,我會注意的整個人開始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凌遇呆呆地望著韓婧嫚一邊打電話一邊進了臥室,眼眶兜不住的淚紛紛往下掉,她如夢初醒般擦掉眼淚,將毛巾疊整齊放到矮矮的木茶幾上,然后輕聲關上公寓的門,轉(zhuǎn)身下樓了。 沈毅韋的心情多少有些復雜,他的女朋友上周末回了他一條電話留言,說她要出差幾天,可能暫時不會聯(lián)系自己。四年了,他以為自己或多或少有了解韓婧嫚。然而事實是,每當他想靠近,或是有深一步的舉動,韓婧嫚就會有意識回避自己。 他當初選擇了西海岸發(fā)展,而韓婧嫚卻接受了東邊大學的offer任教。他不是沒有委婉地提出想讓韓婧嫚跟他一起去西海岸,畢竟兩人確定關系沒多久就面臨分離,沒有正常情侶會接受跨度如此大的異地戀吧。 但是韓婧嫚卻表示,她尊重沈毅韋的選擇,所以也希望沈毅韋能尊重她的生活,如果沈毅韋不能接受異地戀,他隨時都可以提分手。沈毅韋清楚自己花了多少精力才讓韓婧嫚這朵高嶺之花接受了自己的追求,他不可能輕易放手的,異地就異地,他對兩人的感情有信心。 事到如今,沈毅韋不得不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韓婧嫚對自己永遠都是禮節(jié)至上,別說親密舉動,就連情侶間起碼的依賴都沒有,甚至連韓婧嫚的朋友們都遠比自己來的更親近。 從哪方面來看,韓婧嫚都是個完美的女朋友,她聰明漂亮,溫柔大方,舉止優(yōu)雅從容,還會為自己下廚,而且從來都是及時回復自己的消息,即便相隔這么遠,她也會定期提醒自己多鍛煉,還會給自己郵寄她旅途經(jīng)過當?shù)氐拿餍牌吞禺a(chǎn)。自己工作忙,她也會很體貼地讓自己事業(yè)為重。 但是與其說兩人是在戀愛,不如說只有他一個人享受著韓婧嫚在努力扮演他理想中的女朋友的假象。 電話那頭是韓婧嫚一貫溫和的嗓音,在今天的沈毅韋聽來卻有些莫名不安,他定了定神,試探著問了句,婧嫚,你覺得我回東海岸發(fā)展怎么樣?感受到電話那端的人呼吸一滯,沈毅韋的心也隨之吊了起來。 韓婧嫚眼神不明地漾了幾圈,柔柔地回他,怎么了?西岸不是一直挺好的嗎,為什么突然想回來。 沈毅韋有些著急,他非常直白的道明意圖,婧嫚,我想回去了,我們不可能一直異地的。我受夠了只能跟你電話視頻,我想要的是每天都能觸碰到真實的你,我想要每天都吃到你親手做的晚飯,想每晚都能抱著你。既然你不愿意過來,那就換我回去,我想和你結婚。 韓婧嫚身子抖了一下,她聽到了結婚。 沈毅韋一口氣把自己的心里話全部說了出來,他是可以等,他也有耐心。可是韓婧嫚每次都讓自己覺得他的一腔愛慕打在棉花上,軟綿綿地,進去了卻收不回來。 韓婧嫚握著手機站在臥室窗前,望著打在透明玻璃上然后瞬間濺開的雨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濕意在窗子上糊開,沒有一點美感。 韓婧嫚伸手抓住窗簾一把拉上,遮住黑漆漆的濕意。 對不起 沈毅韋提著一顆心等來的卻是對方一句平靜的對不起,他忍不住開始在書房來回踱步, 為什么說對不起,婧嫚,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 韓婧嫚沒料到這些話比想象中更容易說出口,毅韋,不是你不夠好,是我不適合。韓婧嫚停了下,咬住下唇,定了定,堅定地繼續(xù)道,你應該發(fā)現(xiàn)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女友,你想要的我都給不了。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之間相敬如賓就是最好的狀態(tài),但是這的確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的本意。也許,當初我們并不應該在一起,是我太草率了,對不起。 這些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沈毅韋手都在抖,韓婧嫚,她要跟自己分手。 婧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逼你,是我太著急了。 沈毅韋顯然有些慌亂。 韓婧嫚望著臥室的門口,眼底沒有一絲波瀾,毅韋,不是你的問題。在這段關系中,是我沒有達到我倆的預期,我也知道現(xiàn)在從我這方提分手過于卑鄙,但是我真的不希望繼續(xù)拖下去,這樣對彼此的傷害更大。你值得更好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我們,及時止損吧。 不,不可能有比你更好的。婧嫚,我不要分手,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我們都在一起四年了,感情不可能說沒就沒了,這段時間我們都冷靜一下,我不逼你,這個話題我們不要再繼續(xù)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先掛了。 沈毅韋慌慌張張掛斷電話,抱著頭頹然坐在椅子上不敢置信。 韓婧嫚知道一時間要讓沈毅韋接受自己的決定確實很為難,既然她心意已決,那么分開是早晚的事,當下就空點時間讓沈毅韋緩沖一下也好。 韓婧嫚收起手機走出臥室,可是客廳里哪還有凌遇的影子,毛巾留在小幾上,人也不在浴室。韓婧嫚心口一陣鈍痛,彎腰拾起毛巾,緩緩坐到沙發(fā)上,手臂環(huán)住膝蓋,亞麻質(zhì)的長裙掖在腿根,整個人看起來又恬雅又安靜。 雨滴敲打著車身,呼嘯而過的風在車窗那一處嗚嗚作響。凌遇把座椅放平,手臂枕在頸后,她靜靜地望著天窗,垂直掉落的雨一下一下啪啪打在那一塊小小的方格。 開啟的暖氣和風扇慢慢把凌遇的衣服烘干,車里自動播放著一張老CD,Eason的歌一首一首往下播,直到, 十年之后 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凌遇闔上眼,眼角滑落的淚融入發(fā)絲,冰涼涼地貼在耳際。 --- 深夜點歌臺,韓老師來電。 韓老師:可以點歌嗎? 點播員:當然。請問想點什么歌? 韓老師:愛你一萬年 凌遇哭的是不是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