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
歡喜
那二賊的證詞很快傳回朝中,朱貴一案就此了結,朱府被抄,抄出的一百多萬兩真金白銀部分收回國庫,余下的用來賑濟救災,家眷妻妾盡被流放遣散。 既然這樁命案已經(jīng)水落石出,真兇也已伏法,沈玠也就沒了繼續(xù)將陸漸之關在牢里的理由??v使西疆偏遠,他的一舉一動稍有不慎,終還是會傳到長安,招人非議。 更何況沈玠手里還握著一道圣旨,陸漸之滅匪有功,圣上贊其有勇有謀,封其為定遠將軍。只是,真正的兇手還未落網(wǎng),小王爺舍不得將誘餌白白放走,于是私自將圣旨壓了下來。 沈玠以監(jiān)工之名,在西疆停留數(shù)日,遲遲不見那女子自投羅網(wǎng),耐心快要告罄。難不成陸漸之只是一步廢棋,他以命換命之人,其實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長安那邊又快馬加鞭地送來一封書信和一道圣旨,其中那信為寧老丞相親筆,內容大致是定遠將軍于匪亂中保全了兩位小姐的性命,寧相深感其德,勞煩殿下代為轉告謝意。 至于另外那道圣旨,則是皇帝批了寧相上書,命沈玠好好地將相府兩位千金護送回京,再不可生出半分事端。 沈玠將寧相的信一字不落地讀罷,目光長久地落下那泠字上,才知相府還有這么一位外姓小姐,生在西疆,長在西疆,母親早逝,七歲時被接回長安,養(yǎng)在深閨,幾乎不曾與外人接觸。 那張陌生的容顏終于有了姓名,不再如鏡花水月般,一碰觸便似漣漪層層蕩開,頃刻間消散成風月幻影。 只是,他同相府那位小姐素昧平生,定親之人也是寧相的嫡親孫女,為何卻偏偏是她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境中。 沈玠如雕像般長身玉立在原處,思緒飄搖,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驚是喜,更不知那些夢究竟有何預示。 他亦猜出她與陸漸之之間的淵源,原是一對青梅竹馬,一個愿意替另一個頂罪,一個不敢來見他,便搬出了遠在長安的寧老丞相來震懾他。 寧相不愧是寧相,這封信寫得既言辭懇切,令人無法苛責,又天衣無縫,令人無處苛責。 關泠回鄉(xiāng)探親,在西疆染上風寒,因此遲遲未歸。寧葭擔心幼妹,奈何相府森嚴,無奈之下才劫馬傷人,逃出長安。 誰承想路遇山匪,幸而陸小將軍挺身相救,得以保全性命。因關將軍奉命外出,不問家事,兩位小姐便一直躲在將軍府里,任憑陸小將軍如何規(guī)勸,執(zhí)意不肯回京。 這件事,說上天了只不過是兩位年幼小姐的嬌縱任性,給小王爺添了許多麻煩。老丞相在天子面前道個歉,這事也就風輕云淡地過去了。 關泠縱火,證據(jù)不足。 關泠殺人?嗯?罪犯都已經(jīng)畫押伏法了。 沈玠怒極反笑,不禁喟嘆,到頭來竟然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被人算計且不說,還白白叫這只狐貍逃走了。 黑鷹亦得到消息,驚愕萬分,不敢相信他們這些時日里掘地三尺也尋不到蹤跡的那位王妃娘娘,竟然就一直藏匿在將軍府中,簡直視他手下的三千暗衛(wèi)為糞土。 王爺,咱們現(xiàn)在得把陸將軍放了呀。他剛跨步走進議事廳,便察覺到沈玠周遭圍著一團戾氣。心下明白,小王爺被人擺了一道,自然是氣不過的。 自然要放,還得親自送回去。沈玠將那封信收進袖中,臉上陰郁的神色淡了幾分,氣定神閑道,備車,擺駕將軍府。 得知陸將軍即將回來,還被圣上封為定遠大將軍,好不威風,將軍府中的兵士皆滿面春光,將府門收拾得整齊威嚴,一早便等著迎接了。 寧葭亦十分歡喜,五更天不到,便再也睡不著了,起床梳妝,敷粉描眉。一雙黛眉如小山飛斜,檀口染上胭脂,瑩瑩澤澤。妝罷穿上一件湘妃色蘇繡百蝶穿花長裙,在銅鏡前細細照了照,一笑嫣然,顧盼生姿。 涂著淺粉色蔻丹的細長手指輕輕撫過烏發(fā),縱然頭上首飾繁多,步搖花鈿,金玉銀釧,仍然覺得缺了一些什么。便婀婀跑到關泠的房間,見她仍在深睡,不由笑道:你的漸之哥哥今晨回府,怎得還在賴床? jiejie你去接吧,我心口痛,一點也不想動。關泠喃喃道,因這劍傷,痛了數(shù)日,服了各類湯藥,卻始終不見好轉。 等咱們回長安,我讓王御醫(yī)給你配些有用的藥才是。寧葭有些憂心地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猶豫了片刻又道,meimei,你好生歇著吧,我想借一借你的首飾。 在梳妝臺上,衣閣里也有些新的,你看上什么,自己拿去用就是了。 關泠嫌棄她吵,把臉埋進了被子中,內心很滄桑的想,這般歡喜,是有多喜歡陸漸之。 她年輕的時候也這樣。 不知沈玠會不會來,但愿他永遠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