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肆.勘破只見春（四）

    卻表少年聞聽秦鳳霄所言，當(dāng)即心中掠過了不少秦氏家主那些頗具話本子里傳奇色彩的逸聞。

    他短時間內(nèi)面色恢復(fù)如初，拱手，久聞京城秦氏大名，今日小弟有幸得見秦氏公子，果真是人中龍鳳，少年英杰。

    秦鳳霄對這個溫和有禮的俊雅少年很有些意氣相投之感，聞言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你千萬別這般客氣，某最不愛聽這些酸倒牙的場面話，沒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再道：你坐。

    又高喊了聲：小二！

    跑堂小二立刻像踩了風(fēng)火輪般飛奔過來，滿臉堆笑地殷勤道：大公子，有何吩咐？

    秦鳳霄揚起下巴點了點少年，替他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說著轉(zhuǎn)頭問少年：你可能吃冰？

    少年忙道：不必如此破費，小弟只用茶便可。

    秦鳳霄渾不在意，某請你吃頓飯喝杯茶，還是請得起的。

    又對小二：快著點，上菜要等著，上茶總不會還要等罷？

    小的明白，明白。

    小二踩著風(fēng)火輪飛奔去備茶了。

    少年在他對面坐下，那些仆從分立在他身后，只有那名老者恭敬地站在他旁邊。

    秦鳳霄瞧著對面這烏泱泱的架勢很是不自在，瞥了一眼，但也沒吭聲。

    少年卻敏銳之極地察覺，吩咐左右：汝等不必于此，自去用午食罷。

    六人面上遟疑，少年淡淡的一個眼風(fēng)掃過，便盡皆恭順作揖：是，公子。

    隨即，眾人自行去尋位子不提。

    那名老者卻堅持要隨侍他身側(cè)，秦鳳霄不耐煩聽他們啰嗦，忍不住出言：老丈，你也坐下來吃罷！

    老者只不卑不亢地道是小老兒多謝公子美意。

    秦鳳霄立時悻悻，閉嘴作罷。

    既已坐定，二人先是互通了下姓名，少年道：小弟靖豐人士，家姓為蕭，單名一個榮字。剛?cè)×俗郑瑸楸涛?。（?）

    蕭姓乃本朝國姓，本為太祖皇帝蕭定宸龍興之前在關(guān)外改的漢姓，也有不少原是北胤部落的貴族曾因從龍有功而在建國立朝之后被賜予了國姓。

    不過蕭姓在漢人之中尚屬小姓，姓蕭之人多為皇親國戚，王公貴族。

    秦鳳霄看著蕭榮在日光下顯出濃茶色的長發(fā)和淡琉璃色的雙瞳，以及明顯比漢人輪廓更深的異族容貌，想了想，難得遅疑地問：你是北胤人？

    蕭榮面色不變，并未正面回他，只溫言道：北胤人和漢人如今不都是我大胤的子民麼？小弟姓甚麼又有何妨？

    秦鳳霄看他不欲直言，也不追問，開門見山：秦鳳霄，字沖云。

    蕭榮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有些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探究起來，敢問秦氏家主殷瀛洲是

    哦，那是我爹。我隨我娘姓，我弟弟隨我爹姓。秦鳳霄舀了一勺子冰酪，塞嘴里含混回他。

    令尊與令堂真乃一對恩愛賢伉儷。蕭榮由衷感慨。

    你說的很是。我爹眼里只有我娘一個人，我與我弟弟都像是他外頭撿來的。

    秦鳳霄說著忽地像想到什么一樣，笑了聲，擱下勺子，撫掌笑道：妙啊妙??！我叫鳳霄字沖云，你呢，不管是榮還是碧梧，反正都是招鳳凰的梧桐樹。你說咱們可不是有緣是什么？

    蕭榮聞言，微微一笑，初雪般清冷明澈的臉立時多了幾分生動。

    上挑的眼角斜飛，淺琉璃色的眼瞳潤亮，華光湛湛，熠熠生輝。

    左眼尾處的朱紅淚痣更是艷得驚心動魄。

    他點頭微笑：秦兄一說，確是如此。

    秦鳳霄卻是在蕭榮這一笑中晃了神，心中大驚：這小子一笑真是又貴氣又風(fēng)雅，比之京中萬花樓的花魁娘子云青青還要美貌幾分。

    這要是生作女子，活脫脫兒一個妖孽禍水！啊不！就算是男的他也是個禍水！

    枉公子我自負(fù)英俊瀟灑風(fēng)流不凡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京中主道朱雀大街上走一遭，也能收獲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兒的秋波芳心，竟被他生生比了下去！

    心中所想便不過腦子地脫口而出：碧梧你生的真是好看極啦！要不是因為你是男的，我肯定讓我爹去你家提親！

    蕭榮又輕笑了聲，耳尖卻慢慢有些紅了。

    他掩飾似地伸出一只如明玉雕刻出來的手，執(zhí)起茶碗，杯蓋刮了刮上面的浮沫碎葉，吹了吹，淺飲了口，擱下茶碗，溫聲道：小弟與秦兄也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若秦兄不嫌棄的話，吾二人也效仿那桃園三結(jié)義，做個異姓兄弟，秦兄意下如何？

    這套舉動蕭榮做下來毫無一絲做作之氣，茶碗放在桌子上也未發(fā)出半點聲響，端的是順暢自然，雍容華貴之極。

    秦鳳霄一時間看得傻了，只張著個嘴，一臉呆相地盯著他瞧個沒完沒了。

    老者出聲急道：小公子！不可！

    蕭榮微抬手止了，順伯！無妨

    他的聲音雖是溫和，卻隱隱有著身處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和氣度。

    不多時兩人敘過年庚，論過長幼。

    秦鳳霄一十八歲，嘉平二十九年四月十一日生。

    蕭榮一十六歲，嘉平三十一年二月廿九日生。

    秦鳳霄嘿嘿笑了聲：碧梧，那我便忝作你大哥了！

    蕭榮拱手：大哥。

    秦鳳霄便也正經(jīng)了臉色，認(rèn)真回禮：碧梧賢弟。

    這種頗有前朝梁山伯好漢酒館結(jié)義遺風(fēng)的豪氣之舉，甚是讓秦鳳霄心情暢快，當(dāng)即高喊了聲：小二！

    跑堂小二再度踩著風(fēng)火輪飛了過來。

    上酒！就要那個最好的蓬萊春！

    小二遟疑：可是家主有命，尤其不許大公子你在外頭飲酒

    秦鳳霄不耐煩地開口打斷他：怕甚麼！我爹知道了，我擔(dān)著，行了罷？

    小二磨蹭著不肯動。

    秦鳳霄臉色一沉，冷哼：我自個兒去后廚取，總成了罷？

    小二無奈，自去取酒去了。

    秦鳳霄便對蕭榮道：你可能飲酒？

    在家中也常飲一二。

    咱們今日便試試酒量高下？

    蕭榮忙道：大哥，小弟還要趕路。待回京之后，咱們再好好地喝一回罷。

    秦鳳霄一笑，也不啰嗦：那便說定了。

    兩人邊飲著茶，用著茶點，邊隨意東聊西侃，一時俱是快活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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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古代男子滿二十歲，及冠后才取字。

    然鵝我覺著二十歲太老了，所以就私設(shè)成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