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欲染塵(2)
拈花欲染塵(2)
狐妖走在前面,他體格比你大的多,在男性中也算是出色的身高,在滿街的人來人往中像是一個地標,明晃晃的扎人眼。 他腿本來就長,步子邁得又闊又快,你本來就跟不上,更何況還背著一把沉甸甸的劍,另一只手上還抱著花。 你想了想,把還散發(fā)著香氣的花扔進了納戒,不顧翻涌的煞氣,起勢想要掐訣。 或許是巧合,那高大的男子偏偏在這時轉(zhuǎn)身,發(fā)覺了你的困境,攬過你纖細的腰肢把你抱了起來。 你被對方抱在懷里,本來還掐著訣,又因為突然的動作,眼疾手快的撈起那把要墜下去的劍,那掐著訣的手勢也退了。 陌生的體溫隔著衣衫極微弱的傳遞給你,因用力而微微鼓起的肌rou硌在你身下。 “失禮了,但這樣好像要方便一點。”他依然是笑著說,面具下的眼里隱約映出你的模樣,你靠得這樣近才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淺褐色的眼,那瞳仁黝黑,亮的像一汪潭水。 行到人群尾端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的路人,有人看見你們出格的舉動也只能感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多數(shù)連看都沒敢看幾眼便加速前行了。 這兩人衣衫華貴,氣勢不凡,尤其是那戴著鬼面的男子,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還是不招惹為妙。 就連幾個潛在人群中的扒手都繞開了你們。 你未覺得有什么不妥,沉浸在功課、任務(wù)中的少女并沒有那么了解男女大防,并且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永遠不會接觸情愛之事,包括你自己。 畢竟你是少主,是氏族最利的刃。 斬過千年之妖的利刃被困在狐妖的懷里,你握緊了劍,坦蕩致謝:“多謝好意?!本鸵宦繁槐チ朔呕舻暮舆?。 你以為他會帶你去案發(fā)的茶樓。 結(jié)果這狐妖越走越僻,到了河邊才將將把你放下。 這女少主不按常理出牌…他表面淡定,實則有些惶然,他原想走點浪漫的路子,讓這十幾歲的少女心跳不已,可這少主淡得像一碗白開,竟是對他的曖昧舉動照單全收,一點沒有女子的矜持羞怯,他居然有種自己是對方雇來的下人的錯覺。 他還是要硬著頭皮走下去。 一個時辰以前這里還熱鬧非凡,男女老少在去廟會之前都在此處先寫下心愿,放了花燈,那無數(shù)妄念隨著這河水飄去下游,又去神明那再許一次。 人的愿望,就在一次次許愿中層層疊疊的傳遞,最終也不知是傳進了神仙的耳畔,還是枯爛在這霎時光明霎時陰暗的河底。 你執(zhí)著那把劍,人群放下的河燈早已先行一步,此刻只留下幽深又冷得刺骨的河水,河面上甚至冒出寒氣。 “作何?”你問,看著這場景居然有些不愿再背起這把背了數(shù)年的劍,但你往下游看,那些河燈應該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母≡谒妫影兜臉鋮脖徽盏陌l(fā)亮,而你們這里卻略顯陰暗。 你還是背上了那把劍,為自己片刻的不堅定感到疑惑。 你以前不會想這些的,或許是這片刻的清閑讓你的思緒凌亂了起來,居然在想一些無意義的事。 狐妖看見女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寂寥,恍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依舊是從袖中掏物,取出兩盞精致的河燈。 “姑娘可否一同我放下河燈?”人類少女大多很吃這一套,和心上人放下寄滿希望的河燈,輝煌的場景難得又浪漫,從此以后數(shù)年都難以忘懷這樣盛大的場面。 只可惜他忘了她們究竟喜歡的是哪樣的場面,空空如也的河面和寂靜無聲的環(huán)境對于一般女子未免有些驚悚。 但你從未參與過,也就不覺得有什么落差感,這樣安安靜靜的環(huán)境倒是舒緩了你有些疲憊的神經(jīng)。 他遞給你一盞河燈,是粉色的蓮花,帶著一點金色,看起來很是圣潔美好。 你抬腳就走向河邊,腳下的步伐堅定不移,卻把狐妖留在原地懵然。 這少主就想放下這河燈了? 她難道從來沒有放過河燈嗎?還是說…她并不打算在他面前許愿? 不甘心的,他咬咬牙,擋在你的身前,你差點就再次撲進這狐妖的懷中,還好反應極快的止步,鼻尖堪堪抵在他的胸前,你馬上向后退了幾步。 “你不許愿嗎?”你聽見他問,另一只手遞過來一支細小的毛筆,筆尖墨色猶新,看上去是要你在這蓮瓣上寫下心愿。 你接過筆,微涼的手與對方玉指碰撞,被你全然忽略。 許什么愿? 你問自己。 你可以許氏族永昌,也可以許自己前途無量,甚至可以希望天賜良緣。 他看著你思慮著,手中的筆半天沒有寫下一個點,緩步走到正在沉思的你的身后。 狐妖今夜已是第二次與你靠得那樣近,你轉(zhuǎn)頭看向他,對方垂落的幾縷發(fā)絲擦過你的耳畔。 你才發(fā)現(xiàn)這人穿得是那樣的淡薄的青,活像從竹林間取的色,那黑發(fā)卻在河燈的光線下顯出些赤色。 狐妖不應該著紅衣嗎?他們倒總是喜歡些艷俗的,但這狐妖沒有著紅也妖氣四溢,讓她恍惚以為他就是著的魅惑世人的紅。 連這竹青色在你眼中也妖嬈了起來,不知這狐妖究竟生著如何一副面孔。 有些思慮太多了,你壓下那些不該有的雜亂心思,一雙黑得像來自幽谷的眼直視他。 狐妖卻看向你手中發(fā)著光的河燈,右手握在你執(zhí)著筆的手上,對方掌心的溫度熨的你發(fā)燙。 “這心愿要寫在蓮瓣內(nèi)側(cè),用這朱紅的筆墨極細的勾畫,想必姑娘你不大熟練,小生倒是樂意效勞?!?/br> 你不知為何想起來那些與他同行的女子,熟練? 倒是應該熟練了。 但過了太久,那剛點上的河燈內(nèi)里都積了一層薄薄的蠟油,看起來白厚柔滑,如一塊新鮮的羊脂。 而你還沒有想出什么愿望來。 “我沒有愿望?!蹦闵髦氐牡贸鲞@個結(jié)論,眼里心里好像真的淡得像端坐廟堂的菩薩,只等化為灰燼坐地升天。 相接過久的手背已經(jīng)凝出一層薄薄的汗意,你也不知是你出的汗,還是對方出的汗,你從未與人挨得這樣近,又這樣久,以至于你都快要習慣了對方的心跳。 于是狐妖帶著你寫下一個“無”字,那筆跡又被描摹了幾遍,好像要在這小小蓮瓣上留下過深的執(zhí)念。 分明什么都沒有,你想。 燈光明明映在狐妖的眼底,他的眼神卻暗沉如烏云蔽日,手心的暖透不出心底的涼意,就真的如傳聞中所說?這祛魔劍的傳人個個都是冷心冷情之人? 就算這人只許下一個再渺小或不切實際的愿望,他都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蠶食她的情意,這人的愿望卻只不過是個“無”。 難道是對他充滿了警惕嗎? 他看向那小心將河燈放入河中的少女,對方理應是個躁動的少年人,卻冷得過了頭,像一塊千年不化的玄冰。 有狂風吹過,那河燈打了幾個旋,燭光微息,卻還是堅強的閃著光飄向下游。 你正要松下一口氣,就被人拉進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