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PTSD

    吃完了飯，兩人慢慢散著步回了家。

    賀遠唐沒想到一進門就被她真的塞了那本梁思成的建筑史，讓他坐沙發(fā)上慢慢看。她自己拿了衣服進浴室去洗澡。

    他等了半天，才等到謝情洗完了換了身長袖長褲的真絲睡衣，神清氣爽地出來。

    她頭上包著大毛巾，回臥室拿了上次賀遠唐留下的衣服扔給他:"去洗澡吧，一會兒別吵我，我先干點活，所里停電那會兒我工作記錄沒寫完，今天不寫明天好多細節(jié)就忘了。"

    賀遠唐洗漱完出來，看見臥室旁邊的房間亮著燈，想來是她在里頭工作，沒去打擾。還去上次坐著的飄窗上看書。

    他本來有些心猿意馬，在她家坐一會兒，心緒莫名平靜下來，慢慢看那些手繪的古建筑圖，漸漸品出些興味來。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聽得周圍越來越安靜，拿出手機來看，都12點半了。

    多復(fù)雜的工作記錄，這么久還沒寫完？

    賀遠唐輕手輕腳地把書又放回去，走到她門前一看，她都趴在桌上睡著了。

    那房間是個和室，推拉門開著。

    房間貼著墻的兩面都是架子，只留了一扇大凸窗，窗簾拉著，拼成一副完整的古典浮世繪。架子上的東西倒頗不古典，放了許多手辦，各種超級英雄都有，海王和媚拉，美國隊長和冬日戰(zhàn)士，一套正義聯(lián)盟，一套復(fù)仇者聯(lián)盟，還特意擺成雙方對峙的樣子。鋼鐵俠和神奇女俠最多，大大小小有好幾個。另外還有一格整齊排列著各種迷你香水瓶子。

    整個房間都被加高到成年人小腿的高度，鋪了一塊塊的榻榻米。中間位置看起來是個帶升降臺的桌子。謝情趴在桌上不知道睡了多久，電腦都黑屏了。

    他爬上榻榻米，坐在她旁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把她叫醒回房間去睡，這樣窩著，一會兒起來肯定渾身疼。

    謝情醒過來，估計是哪兒睡僵了，一下沒坐穩(wěn)，被賀遠唐接個滿懷。

    她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摟住了，嚇得瞪大眼睛，抬手就打，被賀遠唐架住，喊了一聲:"別打，是我。"

    謝情愣了一下，認出著聲音，收了手，迷迷糊糊地說:"對不起，我睡迷了，打著你了？"

    "沒有。你...為什么會打人？"

    賀遠唐從沒聽說過誰睡覺被吵醒會立刻動手的，又記起上一次他倆從Rosetta出來，她喝多了，碰見中介迎上來也是立刻就想動手的樣子。

    "哦，這是后遺癥，PTSD你聽過嗎？"

    "沒聽過，是什么？"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反應(yīng)。我以前...我不想說了，我困了。"

    謝情清醒過來，收拾了桌子上的東西放在一邊架子上空著的格子里，又跪到旁邊一塊的榻榻米上，伸手打開桌子上的暗格里按了一下，桌子收了下去。

    又取了扔在窗臺上的一塊方型榻榻米壓在桌上，嚴絲合縫，再看不出來有桌子的痕跡。

    "這個好玩吧？弄這個房間花了我好些錢呢。"她收拾好站起來，對還坐著的賀遠唐說:"你今晚睡這兒吧，別睡沙發(fā)了。你個子高，睡那沙發(fā)估計腿都伸不直。鋪蓋在那邊的小柜子里，你拿出來自己鋪一下。我去睡了。哦對，別動我東西啊，碰壞了賣了你都賠不起。"

    "我?guī)湍愦荡殿^發(fā)吧，濕頭發(fā)睡覺明天起來頭疼。"

    謝情聽了，像是在心里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說:"我自己吹，你睡吧。"

    賀遠唐找著了被褥，鋪好床，聽見洗手間里響起吹風(fēng)機的聲音，總覺得她今晚不對勁，想問又覺得他們關(guān)系沒到那一步，尤其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想提。

    枕頭被褥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大概她也在這里睡過。以后再問吧，總有機會的，他迷迷糊糊睡著了。

    *

    賀遠唐醒過來的時候，謝情已經(jīng)走了。

    他拿過手機來看，早上十點。微信上有謝情發(fā)的信息：

    【早上有預(yù)約，先走了。昨天晚上很抱歉。桌上有吃的，吃完再走吧。走的時候記得幫我鎖門?！?/br>
    既然她沒催他走，想必是不介意他留下？得了她的信任，他心里很滿足。

    【我今天沒事，能留下看書嗎？梁思成沒看完呢，你又不讓我借】他找了個借口，打算順理成章的賴下不走。

    【你不做機器人了？】

    【今天不做，今天想看書】

    【看吧，晚上得回去】

    【好】

    桌上給他留的早餐，居然是個梅森罐。罐子地下壓著紙條，寫著   吃完了洗干凈，我還有用。

    她的字看起來很溫柔秀氣，倒不似她本人灑脫。

    他沒吃過這個，拿起來仔細看。

    罐子里面鋪了一層燕麥，一層草莓，一層香蕉，同樣的順序鋪了三層。罐子一打開一陣果香和奶香。

    【你做的早餐嗎？這是什么？我以前沒見過】

    謝情可能在忙，等他慢慢吃完了一整罐才回：

    【隔夜燕麥，吃得慣嗎】

    【好吃】

    賀遠唐等了半天，她又沒消息了，于是起身把罐子洗了，又把昨天睡過的被褥疊好按原樣收起來，把電腦拿出來準備看電磁鐵裝置的設(shè)計圖，手機又亮了：

    【那天晚上我就在家里做這個，想著如果做完了你還沒走，就讓你進來，沒想到你真沒走】

    【幸虧沒走】

    她回了個微笑的表情，再沒消息。

    【你以后還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他又接著發(fā)。

    隔了許久，直到賀遠唐上了地鐵，收到了她回了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