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溫暖
謝情已經(jīng)許久沒有想起程拙硯了。 可能是今晚跟賀遠(yuǎn)唐說起往事,又不知不覺喝多了酒,她很快就陷入了紛亂而沉重的夢境,一時是他那永遠(yuǎn)暗沉沉的房間,一時是雪天里燃著壁爐的閣樓,還有他身上華麗而繁復(fù)的配飾和永遠(yuǎn)不變的金懷表。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夜的游艇上,夜空中炸開炫目的彩色煙火。他在繽紛的煙霧中站在她面前,面目模糊看不真切。那祖母綠戒指變成了一枚尖銳的領(lǐng)針,被他流滿鮮血的蒼白手指緊緊握著,強(qiáng)行塞到她手里,鋒利的尖端閃著寒光,頂在他喉間。 壓抑不住的瘋狂和沖動在腦海里盤旋,她手上用力一點點往他喉間刺進(jìn)去,卻驟然發(fā)現(xiàn)那針尖原來頂著的是自己的喉嚨。 這夢境沉沉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胸口像有塊大石頭,死沉死沉的。她明知道這是夢,可是無論如何就是醒不過來,像是又一次陷入那無處可逃的絕望里。正掙扎間,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了一句:"jiejie。" 那聲音清越明朗,像千絲萬縷的晨光從銀杏樹葉的罅隙里傾瀉而下,驅(qū)散了黑夜的陰霾,撕破了時間與空間。 她心頭一松,重重地呼了口氣,漸漸睜開眼,終于醒了過來。 身后的人手臂搭在她腰上,身體暖烘烘地貼著她的后背,只穿了一件白Tee,在這寂靜的冬夜里睡得深沉。她望著天花板發(fā)了一會呆,急促又沉重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她深深吸了口氣,打算起身去洗漱,可突然又貪戀起這懷抱的溫暖,舍不得動彈。 謝情翻了個身,與賀遠(yuǎn)唐額頭相抵,從毯子里伸出手指描畫他臉龐的輪廓。他面容英氣俊朗,眉眼間仍有少年氣,睫毛又長又密,也許此刻正在做夢,正微微的顫動。 你遇上我,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她低低地說,輕吻了一下他俊秀的面龐,翻過身下床。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緊,把她又拉了回來,耳后傳來他的低啞聲音:怎么只親一下就走了? 謝情聽出他語氣里的惋惜,不禁失笑,反問:要不然呢? 要不然賀遠(yuǎn)唐手臂一撥,讓謝情翻了個身面對自己,握著她的手從自己的衣服下擺伸進(jìn)去,貼在后腰上,溫?zé)岬暮粑鼑娫谒鷤?cè),道:當(dāng)然是趁著我睡著了為所欲為啊 他不等她的回答,低下頭去吻她。 他的吻不再像往常那樣有進(jìn)攻性,在這一刻,像是拋卻了所有的占有欲,歪著頭輕舔她的嘴唇,又一點點地追逐她的舌尖舔舐,吮吸,輕咬,極盡溫柔的纏綿。他的身上帶著永恒不變的溫暖氣息,在這寒冷的冬夜里,像一股暖暖的熱流,浸得她的心臟慢慢舒緩下來,被一點點熨平。 謝情在這溫軟又綿長的吻里,產(chǎn)生了一種不真實的眩暈,像是這黑暗而溫暖的臥室隔絕了整個世界,成為一個脫離了時間和空間的存在,漂浮在半空里,除了此時此刻兩人的呼吸,再沒有其他。 她在這鋪天蓋地的眩暈感里,雙手貼著他的后腰緩緩上移,脫了他的白T恤,也解了自己的衣服。 床頭柜上的臺燈散發(fā)出暈黃的光,將床上的被褥枕頭,以及他身上白凈的皮膚,都染成了淺淡的奶油色。他的眼睛里仿佛閃著深邃的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面龐,握著她的手按在心口上,慢慢往上摸,撫過胸前的鎖骨和喉嚨,往后直插進(jìn)他浴后蓬松的頭發(fā)里。 這姿勢讓他們胸腹緊密相貼,一時間有種著魔般意亂情迷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暖融融的皮膚互相摩擦著,熟悉的麻癢從神經(jīng)末梢直傳遞到心底更深的地方去。 謝情閉著眼,在他的親吻和愛撫里,回憶起第一次拿了獎學(xué)金,跟同學(xué)們一起去泡溫泉。他們在海德堡的王座山里租了一個小小的溫泉別墅,因為沒多少錢,所以那地方很簡陋。溫泉建在室外,他們在冰天雪地里凍得瑟瑟發(fā)抖,可一踏進(jìn)溫泉里,熱氣騰騰的水一寸寸把冰冷的身體包裹,從里到外把人浸得溫?zé)幔词乖陲h著雪的天氣里,也絲毫不覺得寒冷??墒悄菧厝驗楹喡?,池底濕滑,所以她泡得很小心,生怕在這暖意里不慎失足,反被那一池溫暖淹沒。 賀遠(yuǎn)唐的身體愈發(fā)的熱起來,皮膚下像是流著火,謝情的下巴擱在賀遠(yuǎn)唐頸窩里,鼻腔滿是混合了他身上沐浴后清爽的味道,那氣息浸透了她的五臟六腑,漫過每一寸骨髓,直到把她已經(jīng)暈乎乎的大腦都完全浸沒。 淹沒就淹沒吧,不是早就告訴自己要活在當(dāng)下么。她在沒頂?shù)那槌崩镞@樣想,大腦一片空白,徹底沉溺在他帶來的一波接一波的快慰里,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意志失控的低吟。 遠(yuǎn)處馬路上的車燈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天花板上映出轉(zhuǎn)瞬即逝的虛影,就像游魚從長河中倏然擺尾,又一閃而過。難言的親昵和迤邐的情愫也隨著這虛影緩緩上升,順著溫暖的微光在臥室內(nèi)盤旋回蕩。 兩人呼吸漸漸平靜悠長,墜入了安穩(wěn)的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