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又逢春
枯木又逢春
此后,他們似乎進入了新的蜜月期,真的如同新婚夫婦一般如膠似漆,在這別墅四處都留下激烈糾纏的痕跡,只是謝情身體仍然虛弱,結(jié)束之后總是很快就昏睡過去。 可是除卻在床上的熱情,她卻依舊寡言,就算是開口,也全是溫和的樣子,仿佛連脾氣都變了。 她變得乖順沒脾氣,程拙硯卻無端地開始懷念她以前的樣子。雖然那時候她說話煞風景,脾氣也不好,常常氣他,可是那個人真實又靈動,如今卻如同一個面團,越來越?jīng)]有人氣。 他猶豫了很久,在某天Wundt教授見完謝情之后,留下他詢問謝情到底說了什么。 抱歉,教授說,我遵循我的職業(yè)cao守,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與病人的談話內(nèi)容。除非她有傷害自己或他人的念頭,或者你現(xiàn)在給我法庭的傳票,否則恕我不能多談。 程拙硯最煩這些教授學者的許多規(guī)矩,想了想,說道:你的秘書前幾天來聯(lián)系過我手下的人,說是你們有幾個新的研究項目需要經(jīng)費,還望我能慷慨解囊 教授正色道:舒爾茨先生,你這是不尊重我。 好吧,我很抱歉。程拙硯拿他沒辦法,嘆了口氣,教授,如果我以病人家屬的身份,想要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來幫助她呢? 教授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沉吟片刻,說道:舒爾茨先生,這樣說吧,地下室事件和之后的一系列生理上的傷痛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也就是我們常說的PTSD。每個人對于創(chuàng)傷的反應(yīng)都不一樣,所以她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都有攻擊性的行為。后來,她又出現(xiàn)了一定的心理退行現(xiàn)象,你應(yīng)對得不錯,表現(xiàn)出了長久的耐心和安撫。然而她心里很清楚你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是同時你在最后時刻的拯救者形象,也在她心里無法磨滅。這種復(fù)雜的矛盾,她的內(nèi)心實在無法自洽,就表現(xiàn)出強烈的愛意,試圖用愛來解釋你帶來的傷害和對未來的茫然。 至于你可以做什么,教授思忖片刻,字斟句酌地說道:舒爾茨先生,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是真切的關(guān)心她,希望她好起來,那么就要讓她過上正常的生活。健康飲食,鍛煉身體,尤其是參與正常的社會活動,與除了你之外的人交流。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也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以她目前的狀態(tài),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可能做得到你所擔心的事情。這樣吧,我和她一起嘗試了不少治療方法,據(jù)我觀察,她在藝術(shù)心理療法方面很有天賦。這恰好也是我所擅長的領(lǐng)域,相關(guān)的研究生項目很快就會開始招生,如果你想好了,可以直接跟我的助手聯(lián)系。 教授說完就告辭了,推開門,又說了一句:雖然這樣說對她很不公平,可是她的生命是繼續(xù)枯萎下去,還是重新生長,在你一念之間。否則,不論我再來多少次,她的靈魂也只會一天天的枯死下去,如果那正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的話。 暮色四合,窗外夕陽絢爛,樓下有一株巨大的銀杏,在夕陽下愈發(fā)顯得金燦燦的。 程拙硯長久地坐在書房里,像強迫癥般無法自控地一遍遍的回憶他與謝情的過往。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萬分糾結(jié),難以決斷。 門鎖輕響,謝情徑直走了進來,坐在他腿上,遞給他一張做舊的羊皮紙簽。 羊皮紙簽上是她練了許久的古典花體字,用德語寫了一首詩,他認出來是那天她在地下室里背過的歌德的那首。最下面貼了兩片她用銀杏葉做的標本,一左一右的交纏著。 我找了資料,這可是跟當年歌德送給Marianna的那封信一模一樣。我試了很久才做出滿意的成品,送你吧。 很漂亮,我很喜歡。程拙硯溫言道,就這樣抱著她,按下密碼放在抽屜里,剛才Wundt教授說你在藝術(shù)療法上很有天份他突然停住了,發(fā)現(xiàn)自己既不想讓她去,卻又更怕她會因為他的掌控而真的枯萎下去。 是嗎?謝情倒是難得的高興,眼睛里閃過一絲已經(jīng)消失了許久的光芒,摟著他的脖子笑了笑。他能夸我一句,我這輩子也值了。 程拙硯看著她眼底那抹微光,終究還是心軟了,你還想去讀書嗎? * 程拙硯既然松了口,謝情的生活便又日漸步入正軌。 她仿佛也對生活有了期盼,發(fā)呆的時間少了,不再懶洋洋地坐著,愿意出門散步,愿意重新開始鍛煉,甚至重拾專業(yè)書籍,如腐朽的枯木又一次抽枝發(fā)芽。 她還很年輕,底子也好,身體很快就恢復(fù)了,可是相比起來,心理上的康復(fù)卻顯得遲緩而漫長,一時進,一時退。有時候她表現(xiàn)得非常正常,甚至偶爾重新開始毒舌,有時候又會退化,在冬季的漫漫長夜里必須開著燈,放著白噪音才能入睡,除了程拙硯,誰都不能靠近她。 她重新開始了她的學生生涯。程拙硯雖然松了口,卻得了上次的教訓,專門給她配了司機和車,不論什么事情,這輛車和這個司機雷打不動的跟著她。她其實也得了上次的教訓,兩點一線,生活無趣得讓人乏味。唯一的不同,是她沒有再搬回大宅,而是一直留在湖畔別墅里,大宅里她所有的東西也都搬過來了。 畢竟,她要讀她的書,而程拙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