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賀滕是最后一個趕到飯店的。 大概是因為高考完很多請客慶祝的,一樓大廳正一片嘈雜。 高梅提前兩天就定好了的包廂,菜品絡(luò)繹不絕地送進去,賀滕和拿著托盤退出來的服務(wù)員迎面碰到,對方立刻適時開口詢問。 賀滕往里面看,匆匆忙忙地:就這間。 一張圓桌,正中位坐長輩,賀頌挨著阮醉筠。賀滕進去,被高梅喊了一聲,令他坐到他小筠姐旁邊去。 待會兒你把你估的分跟你姐好好說說,好讓人家?guī)兔o你挑一挑學(xué)校啊。 周蓮趕緊客套兩句,話題扯回到賀頌身上,客客氣氣地夸了賀頌一頓。高梅畢竟稍微年輕些,又養(yǎng)了這么一對優(yōu)秀的兒子,臉上驕傲之色顯而易見:是,小頌都不用cao心的,他肯定是能考上小筠那所大學(xué)的 賀滕心情好,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又能挨著小筠姐不曉得多殷勤,還把阮醉筠的一整套碗筷都拿過去,拆封,用熱茶沖了一遍,整整齊齊地擺到她面前。 阮醉筠則明顯有點心不在焉,高梅他們跟她說話時,她還能笑著回一兩句,可是一低下頭,那笑就斂了,靜靜地看著眼前虛空處出神就是賀滕坐到她旁邊,跟她說話,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 她右邊的賀頌把一切都收進眼里,并不以為然事實上賀滕來之前,賀頌就一直在低聲詢問阮醉筠當(dāng)初工作室那件事的細節(jié),大人以為這倆孩子在交流學(xué)習(xí),也沒多想。阮醉筠只把賀頌當(dāng)小孩子,他問了,她憑著記憶跟他捋一捋起因經(jīng)過,并不指望對方幫她什么,純是為了把心中憋悶一吐為快。 賀頌有自己的想法,他也就不屑于賀滕那點兒微不足道的討好了。 他甚至覺得賀滕太蠢枉費小筠姐平時那么喜歡他那么疼愛他,到關(guān)鍵時候了,連她不高興都看不出來。 賀滕要知道賀頌的想法,大概率要吐血,然后揪著他的頭發(fā)跟他打一架了怎么不說是他賀頌自己心機重呢?還喜歡鉆空子、挖墻腳,趁虛而入的缺德事讓他干完了,臨了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賀滕起初真的沒發(fā)現(xiàn)阮醉筠情緒上的異樣畢竟她平時也不是跳脫的性子,安安靜靜的。不過沒多久,上了兩道葷菜,都是賀滕記憶里阮醉筠喜歡吃的,她還是不怎么動筷子,垂著眼懨懨的,賀滕就覺摸出不對勁了。 他借著給她盛湯的間隙,在桌下碰了碰jiejie的手。阮醉筠立刻看過來,眼里帶一絲疑惑。 小筠姐,你怎么了?他作口型,聲音低地近乎聽不見。 桌上氣氛正好,阮醉筠不想煞風(fēng)景,索性沉默,低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給賀滕發(fā)消息,沒怎么啊。 好好吃飯,不要老看著我了。 帶一張她常發(fā)的表情包。 看起來好像真的什么問題都沒有賀滕的視線落到阮醉筠面前那碗盛了幾分鐘都沒有動一下的湯,忽然有些許無措起來。 他直覺發(fā)生了什么,可是他一點兒都不知道,她也不太想跟他說。 賀頌的注意力則大部分放在手機上從剛才結(jié)束和阮醉筠的聊天以后,他就照著那個工作室的名字,順藤摸瓜找到了盧霜的新賬號以及網(wǎng)上大大小小的關(guān)于這件事的帖子和微博。 鬧得不算大,但在那個圈子里稱得上沸沸揚揚了。工作室全體被群嘲的東西都是早期的,最近的卻是一邊倒,都是針對阮醉筠個人的,只有部分網(wǎng)友對盧霜的話產(chǎn)生了細節(jié)上的質(zhì)疑,不過人微言輕,很快被淹沒在大眾和水軍的洪流中。 賀頌握著手機邊緣的指尖用力到發(fā)白,甚至是微微發(fā)顫他皺著眉,強忍著痛恨把那些東西一一錄屏留證,包括盧霜所有的涉事視頻。 一頓飯結(jié)束,已經(jīng)九點多了。高梅從帶的包里拿出來一個絨面緞帶的盒子,遞到阮醉筠手里。后者有點訝異地接過去,高梅立刻笑著慫恿她打開看看。 阮醉筠看她媽沒什么異色,也是笑著,她就打開了里面規(guī)規(guī)矩矩擺著條珍珠項鏈,精巧絕倫,通身泛冷艷的銀光。 阮醉筠抬頭看高梅,這?她單手托著盒子,沒敢用手碰。 是澳白珍珠,前不久你賀叔叔的親戚出去玩兒,托他帶回來的。兩個弟弟在你們家不少叨擾吧?我和你賀叔叔都太忙了,沒空照顧他們,好在有蓮姐,心眼兒好幫了我們家一個大忙。兩個孩子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考完了,怎么著也得聊表一下謝意不是。 說完這番體面話,高梅招呼小兒子:賀滕,起來幫jiejie把項鏈戴上,看看合不合適。 賀滕依言站起來,作勢要去拿阮醉筠手上那盒子里的項鏈阮醉筠幾乎是惶恐地站起來,往后退了一點兒。 這太突然了,而且又是這么貴重的東西。阮醉筠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功勞,就算有,那也應(yīng)該是她mama周蓮的她哪里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呢:禮物是打著感謝她們照顧兩兄弟的由頭兒,其實是為了鋪墊后面 這一來,賀滕是體育生,特長生報志愿那塊兒和普通人還不一樣,長輩就覺得像阮醉筠這么聰明懂事的女孩兒,又有考學(xué)經(jīng)驗,總能幫著點兒;這二來,賀頌是十有八九要報阮醉筠的那所學(xué)校了,日后不管是遠走到從沒去過的陌生城市上學(xué),還是考研之類,也總有用到她人情的時候。 周蓮懂,所以她并未阻止女兒。人情這事本來就是有來有往,他賀家兩個孩子可是被盡心盡力地照顧了這么久。送的東西也挺體面,周蓮便心知這賀家果然會來事兒。 阮醉筠本來就有些莫名的心虛,禮物更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這么為難推搡了幾下,不防什么時候,賀頌從半路伸手過來,拿走了項鏈。 阮醉筠還沒轉(zhuǎn)身,眼前亮白一閃而過,鎖骨處就感受到珠串連綿的涼意。 她聽到身后傳來輕笑聲。 收下吧小筠姐,你戴珍珠是最好看的了。 少年的聲音清冽溫柔,落到阮醉筠耳朵里,像是從遙遠空靈之處傳來,她微微怔一下,賀頌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把接口處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