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冥府之路

    婚宴。

    百桌宴席齊滿座滿，龍鳳碗、同心筷、孝心茶具、夫妻對杯，珠鏈金鐲，花瓶喜枕，大紅色的嫁妝擺了一大圈。

    男方的親屬都在忙著迎賓待客，女方大家長笑吟吟的在廳前坐著像個佛爺，既監(jiān)督他們收禮金禮包，也招呼著自家的親友。

    孩子們舉著氣球跑鬧著，大人們嗑著瓜子話家常，連杯里的茶，都比往日的甜一些。

    吉時近，音樂起，燈光暗。

    伴娘伴郎團一起出場，在那條由麝香百合扎成的花路上，演了出騎士斗女巫救公主的劇碼。新郎張正領著四位各有風采的伴郎，用美男計騙過俏麗可人的伴娘團扮演的的女巫，突破層層防守，跳過道道阻礙，終于走到主舞臺上。

    當張正高舉寶劍，燈光師熄滅了周圍的射燈，只留下一盞追光，音響師也極力的配合，起了段兒悠揚的調(diào)子，手起刀落，黑暗的城堡被劈開，在一陣歡聲笑語中，張正抱起了城堡里穿著白紗的新娘林琳。

    就像童話里寫的那樣，從此以后，兩人，幸?？鞓返模钤诹艘黄?。

    趁著臺下一片叫好，注意力都在主舞臺上，向思瀅趕緊跳下花路跑去新娘妝發(fā)室，把身上的裙子換回給伴娘三號。她只替舞，伴娘的部分還是交還給她去做。

    待她換好衣服，拆了頭發(fā)出來，臺上，張正脫下來斗篷，著一件暗刺繡的西裝，單膝跪地。林琳淚光閃爍，用手捂著嘴。張正拉著林琳的手，深情款款的訴說那套至死不渝的誓言。

    臺下，掌聲，叫好聲，口哨聲，此起彼伏，似乎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祝福他們百年好合。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就像彩排過的那樣。

    向思瀅站在角落里，看著臺上發(fā)生的一切，想著昨天夜里聽見的對話，不禁有些恍惚。

    來，讓我們把鏡頭拉回昨夜的四季酒店，87層。

    張正喝多了，房卡也丟不見了，呂凱給前臺打完電話，便扶著他到自己屋里緩口氣。

    我他媽是真不想結(jié)婚！張正的聲?有些嘶啞，顯然喝了不少，都燒著喉嚨了，說真的，要不是老頭子說不結(jié)婚就不放權(quán)給我，我他媽一輩子不結(jié)婚！

    你喝多了吧？呂凱朝里屋看了一眼，沒燈，估摸著向思瀅已經(jīng)睡著了，從mini   bar里拿了兩瓶冰水，遞了一瓶給張正，小聲點兒，丫頭睡了。

    我沒喝多，就是心里煩！張正把水放在一邊，岔開腿靠在沙發(fā)上，滿臉疲倦，她還要我寫什么幸福誓言，誓言個狗屁。老四，你知道嗎，我今天對她念那段誓詞的時候，心里想的是倩兒。

    呂凱聞言，嘆了口氣，拿起煙盒，抖了抖，遞給張正一根，何必呢？

    說真的，我想倩兒了。老四你別笑話我，這話我也就敢跟你說。張正接過煙，點著了，深吸一口，誰想在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面前撒謊呢？還說什么，自己會愛一個人，永遠，一生，至死不渝？你怎么知道會愛她到永遠？你不知道！這世上又誰能保證他的感情，從現(xiàn)在開始，到死都不變？我都不說五十年，就說五年！又有幾個人做得到？張正啖出一口濃煙，閉上眼，有些惋惜的意味，喃喃道，我必須得騙自己說，我要娶得是倩兒。只有她，才是那個不論健康與疾病，貧窮或富有，我都愿意永遠愛她的人，只有她。

    離都離了，這會兒知道她好了？呂凱動動手指，把煙灰點落。

    *

    想到這里，向思瀅突然覺得耳蝸脹痛，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視線模糊，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林琳那堅定而幸福的模樣。

    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他們?yōu)楸舜舜魃辖渲?。看著臺上幸福的一對璧人，向思瀅不知道到底是該祝福，還是唏噓，恍惚間，只覺得有一層薄薄的黑霧，漸漸的，籠住了她的世界。

    *

    你說，一男一女互相喜歡，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嘛，不想在一起了，就分開唄，為什么非要結(jié)婚呢？婚前協(xié)議一簽，她也落不到個好??！就為求個保障？張正顯然喝多了，講話也變得啰嗦，再說了，結(jié)婚了又能怎么樣，里還寫著離婚這一條呢！結(jié)婚也有保障，離婚也有保障，到頭來，誰都沒保障！

    呂凱想了想，笑道，我覺得吧，結(jié)婚和不結(jié)婚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能不能合法地生孩子，孩子生下來是不是黑戶口。除了這個，結(jié)婚真沒什么用。談戀愛分手還有分不掉的呢，結(jié)婚就不一樣了，就算手續(xù)麻煩點兒，時間久一點，要離總能離的。

    可不是嗎！當初和倩兒鬧離婚，我他媽都鬧出經(jīng)驗了！張正也笑，只是他笑的心酸。

    戲虐了幾句，呂凱忽然換了個相對正經(jīng)的語氣，三哥，說真的，你們明兒就結(jié)婚了，你想清楚了嗎？你到底愛不愛她？

    張正極不屑的嘁了一聲，笑著說，什么愛不愛的，哪兒有這種東西，不過是在男的女的發(fā)情罷了。張正困極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靠在沙發(fā)上，喃喃道，我當初看上林琳，就是因為她護照上的照片和倩兒挺像的，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真希望，從沒撿到過那本護照....

    *

    原來，愛情不過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不論被包裝的有多幸福，有多美，終是一場空歡喜。

    在他們擁吻的瞬間，向思瀅心里的最后一片光亮，被黑霧遮住了。

    痛苦席來，如海嘯一般，輕而易舉的將她這些天辛辛苦苦建起的堡壘拍得粉碎，只留下一地的斷壁殘垣。她呼吸一滯，心口劇痛，體內(nèi)好像有一臺開足了馬力的攪拌機，正把她的五臟六腑攪成rou醬，想吐，但胃里空蕩蕩的，只能捂著嘴巴蹲在墻角干嘔著。

    就在昨天，幸福的故事還理她這么近，今天，就被故事里的另一位主角親手撕得粉碎。

    差點得到，卻又失去，遠比從來沒有接近過更讓人感到挫敗。

    就好像，在她終于鼓起勇氣張開保護殼，用柔軟的一面去迎接這個美好世界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美好都是虛無的，是陷阱，是圈套，是無孔不入的毒素。哪怕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那個殼里，還是逃不過被黑暗物質(zhì)灼傷的命運。

    倒過香檳酒，丟完手捧花，喜宴還在繼續(xù)，向思瀅卻沒能體味到半點快樂，就好像，那根負責傳遞快樂的神經(jīng)，斷掉了。

    給潘玥打電話，沒接，但她實在不敢一個人獨處，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終于穿過人群，找到呂凱，抓住了他的手臂。

    呂凱見她兩眼通紅，以為她是被剛才的儀式感動到哭了。伸手把她攬到懷里，用手呼嚕著她那頭長長的卷發(fā)。

    怎么了？

    師父，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干嘔過數(shù)次，向思瀅的聲音有些啞，更像哭過的樣子了。

    呂凱有些心疼，正想帶她離開，就聽見背后有人喊他。

    哎喲，老四你倆別跟這兒膩著了！快點兒的，敬酒去了，特么一百桌呢！鄧元杰在不遠處嚷著，搖了搖手里的兩支茅臺，一瓶真酒，一瓶真水。

    畢竟是伴郎，喜酒都沒喝便提前離場總歸是不合適的。呂凱估計她就是在鬧小情緒，沒什么大事，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便松開了抱著她的手。

    你累了就先回酒店睡一覺，這邊弄完我就回去。

    向思瀅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眼睛直望著他，像溺水的人，望著那塊救命的木板。呂凱撩開在她額前的碎發(fā)，落下一吻，

    乖，聽話。

    聽話。

    他說這兩個字的語調(diào)，像極了記憶里的父親，和緩，但不容拒絕。

    向思瀅動作一滯，低下頭不敢看他，怯怯的松開了他的衣袖，望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不敢動，更不敢出言挽留。

    你看，她可真是個聽話的小孩。

    阿蒂仙   -   冥府之路

    號稱是，最適合在葬禮上噴的香水，沒有之一。

    完全不甜，也不烈。不過奈何橋，也沒有彼岸花。安安靜靜，體體面面的，送你最后一程。

    這一支的香評真的多到可怕，我自己的體驗感呢，就是不甜，安靜，得體。沒有那種很寺廟的香火味兒，但是檀木香又足夠明顯，很安靜，很體面，很舒服。不過最后還是沒買，可能我這種躁動的人實在是配不上如此平靜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