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0
NO.20
臨行。 難得的,是沈琳開車,東銘陪著,送何枝去車站。 集合下來,老師同學一共十幾個人。學生們來自全省各地,互不認識。 何枝只看到一個臉熟的易兆澤。 他拎著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圍。 東銘自然也看到了,只是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兩看兩相厭。 東銘和易兆澤的梁子由來已久。往近了說,是上高中之后的事,男生之間的矛盾說來簡單,一個籃球引發(fā)的血案。往遠了說呢,那可就得追溯到小學的時候了。 東銘何枝小時候上的是機關小學,小學里大多是部隊官員子女,每天有專車接送。 那時候的東銘脾氣古怪又橫得要死,一句話不高興拳頭就給人招呼上去了,小朋友們大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兒,只有何枝還搭理他。那時候的何枝呢,雖然不太愛說話,但人漂亮性格又好,很招人喜歡。 小朋友們笑鬧成一團,從小就高冷的易兆澤不屑與他們同流合污,默默地背著書包從旁邊走過。一群孩子推搡間撞到了易兆澤,易兆澤被迫將前面的何枝擠到了角落里,電光火石之間,小嘴親到了小臉上。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所有小朋友都看呆啦! 現(xiàn)場一片嘩然。 東銘當時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東銘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沒想過自己為什么不高興,反正他就是不高興。 怒火中燒氣血上涌的東銘爆發(fā)出了體內(nèi)積蓄已久的洪荒之力,上去就打啊。 本來易兆澤還挺淡定的,就像多年之后被反撲的那次一樣地淡定。 彼時他根本無視他人起哄的聲音,淡定地扒開人群就要走,卻沒想,還沒踏出去就被人給打了。他當然不遺余力地還手。 這一架打得驚動全校。 兩個孩子都受了一些皮外傷,加上東銘的斑斑劣跡,雙方家長在班主任的主持下進行了一次歷史性的會晤。 回去之后,蔣一行似笑非笑地敲著桌子問東銘:為什么要打他? 東銘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不知道是真的羞愧知錯了,還是只是沮喪而已。 我就看他不順眼唄。 蔣一行繼續(xù)敲著食指,很篤定地說:不是這個。 我們放學下樓的時候他差點把我撞下去了,還不道歉。 蔣叔呷了口茶:這么小就學著撒謊了。 東銘不說話。 說吧,怎么回事兒,我就想知道個原因,我又不打你。 東銘絞著手指咬著唇:叔,我這次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小孩子還不懂大人間的規(guī)則,可也知道這次打了個不能打的。 蔣叔笑了:你還知道你給我闖禍了,你給我闖的禍還少嗎? 他親了她。東銘小心又小聲地說。 什么? 他親何枝。聲音更沒底氣了。 東銘那小模樣別扭死了。是啊,這種理由你讓他怎么說得出口嘛。 要在平時,蔣叔肯定得吼他:大聲點兒,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得有氣力。 今天蔣叔就只是笑了。他聽清他說的什么了。 看著東銘臉色漲得通紅,蔣叔揮揮手大赦天下:你回房間寫作業(yè)吧。 東銘訝異地抬起頭來。 蔣叔眉一挑:怎么,沒挨到罵還不甘心啊。 東銘咚咚咚地跑回房間。 易家護兒子,他蔣一行還不是個護崽兒的主。不過易家那些人還算修養(yǎng)好通情理,知道男孩子間打架在所難免,也沒揪著不放。雙方見面沒說些什么,簡單地交流了下情況,互相道個歉,事情就和平解決了。 東銘和易兆澤之間,熱戰(zhàn)是沒有了,但有單方面冷戰(zhàn)。 東銘就看易兆澤不順眼了唄。誰叫他要親何枝的呀,整個年級誰不知道何枝是......是什么呢?東銘又想不出來了,啊反正就是不能親,他都沒親過呢...... 還好這兩人不在一個班,否則班主任該頭疼了。 不過那之后沒多久,易兆澤就轉(zhuǎn)學了。自那以后,再沒見過面。事情很快被淡忘在腦后,何枝根本就不記得這么個人。東銘倒還記得,他只覺得這個人越長大越惹人厭。 大概不是冤家不聚頭吧。 跟著老師一路匆匆忙忙過安檢、驗票。然后終于登上了車。 車廂狹窄的走道上,何枝瞇著眼睛找自己的座位。 找到位置后,她看了看高度,正思考著怎么把有些分量的行李箱放上去,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拿過何枝的行李箱,兩手一抬,輕松放上了行李架。 謝謝......何枝謝字還沒說完,抬頭發(fā)現(xiàn)那人十分眼熟。 易兆澤。 令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易兆澤在她旁邊坐下了。 居然這么巧。 雙方?jīng)]有交流的意思。她不是會主動套近乎的人,易兆澤更不是。 東銘的消息進來,何枝和他聊了一會兒。他最后一句叮囑,是讓她別和易兆澤走太近,東銘知道,在這十幾號人里,她跟誰都不熟悉,只認識一個易兆澤。 東銘的擔心并非毫無道理。何枝笑了笑。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那個應該遠離的人,此時就坐在離她最近的位置。 易兆澤應該是認識她的,但他和東銘如此水火不容,想必也不會看她順眼。但她又能與他有什么交集呢? 回復完東銘的消息,何枝點開一部電影。 身旁的易兆澤非常特立獨行地拿出了一本書。 現(xiàn)在出行帶書的人,很少見了。 車廂內(nèi)的溫度很舒適,電影接近尾聲,何枝昏昏欲睡。 一部浪費時間的爛片,何枝在心里吐槽著,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無意識地輕輕動了一下。手機從她掌中滑出,滾至膝頭,在落向地面的空中被一只手穩(wěn)穩(wěn)接住。 她睡得很沉,大概是受了爛片的影響,眉頭有些皺。睫毛很長,皮膚很白,白得能看到下面的血管,但是臉頰上永遠有著兩團淡淡的粉暈。貓唇,嘴角有些小小的上揚。 易兆澤將手機放回她懷里,收回手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有些涼。 她沒有醒來的跡象。 易兆澤靠回座位上,戴上耳機。 到了下午,有些餓了,何枝從包里拿出上車前買的吃食。 余光瞟了一眼易兆澤,他依然在看書,似乎沒有去餐廳的打算。 何枝將一盒泡芙遞到他面前:你吃嗎? 這只是一個客氣的舉動,她打心眼里不認為易兆澤會接受。 沒想到易兆澤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泡芙盒子,然后整個拿了過去。 何枝嘴角抽了抽,只能拿出一個rou松蛋糕自己吃。 易兆澤吃了兩塊泡芙后,停下了。 何枝看了看他,問:不好吃嗎? 很膩。 何枝想了想,摸出一盒牛奶遞給他。 易兆澤又聽話地收下,但眼睛卻一直看著她手里的蛋糕。 何枝有所察覺,舉了舉手中的蛋糕:你吃這個嗎? 易兆澤點頭。 可我已經(jīng)咬過了......她有些為難地說,分一半給你行嗎? 他居然又點了點頭。 何枝:...... 真的,很不客氣啊。 何枝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分了一半蛋糕給易兆澤。 吃東西的時候,何枝借機打量著他。 即使是從小被蔣家叔侄養(yǎng)刁了眼睛的她,也不得不承認其好看。 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厚薄適中的唇,眼窩深邃。黝黑的頭發(fā),劉海似乎有些長了。他的臉上通常沒有多余的表情,即使是笑,弧度也不大。 沉穩(wěn)、安靜,無論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個會尋釁滋事、打架斗毆的不良少年。 易兆澤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何枝來不及移開視線,四目相對,她在他古井無波的眼中,看了到格外明亮的光點。 兩人相視,然后同時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手中的食物上。 列車平穩(wěn)地行駛著,車廂內(nèi)有著分貝不大的交談聲。 謝謝。易兆澤突然說。 何枝略感意外,笑著說:不客氣。 等回a市我請你吃飯吧。 嗯,有機會可以聚一聚。 何枝只是客套,自然也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