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離愁
不解秋愁
連給裴哥哥等相熟的學(xué)子臨行前勉勵兩句的機(jī)會都沒有,依依不舍的李明鏡便被崔嬤嬤扶上了馬車。 車側(cè)隨侍各騎駿馬,前后擁衛(wèi),各人神情肅然,身形矯健,腰佩長劍,俱一色的玄衣錦袍,動作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 車隊浩浩蕩蕩護(hù)著李明鏡北上,途徑山下城鎮(zhèn)集市,人群漸多,叫賣喧鬧聲不絕于耳。 天麓山位于距京百余里處的臨界山脈,本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峰皆因一代大儒沈孤鴻執(zhí)教于此而聞名于世。 京中貴子沖著他的名頭紛紛投于天麓治學(xué),以至周邊繁景熱鬧非凡。 李明鏡隱帶希冀悄悄掀開了一線車簾,極目遠(yuǎn)眺,期許能在熙攘人潮中遇上李決... 真的好想...好想再瞧他一瞧...再瞧一瞧他那高傲冷淡的眉眼下堆積起的溫柔,再瞧一瞧他那如皎皎月光般飛揚的發(fā)絲... 但遠(yuǎn)處碧云千重,浩蕩連綿不息的蒼茫天際,近處人潮紛亂,無數(shù)人相擁或離散的人間,都沒有...都沒有李決。 秋陽傾灑,車輪滾滾,斑駁樹影颯颯搖晃,遮眼的馬蹄煙塵,仿佛預(yù)示著她已與誰從此永別。 李明鏡秀眉緊蹙,隱隱惆悵,她懨懨地放下了車簾,收回視線,思念忽然如水渙散... 心情沉重,身子也不甚爽利,李決清晨這一番縱情食髓知味,情火如狂地與她癲狂歡愛癡纏顛搖,反復(fù)折騰無度索取... 比初次更加粗魯...似一點兒都不知憐惜,身下此刻猶在隱隱作痛... 其實回想這一直以來,他似乎都未曾表明過什么心意,連他歡不歡喜自己尚不清楚就糊里糊涂地...當(dāng)真是烏七八糟! 倒不知容他如此輕易就得了手...他會不會...會不會認(rèn)為自己輕浮孟浪,自此便將她看輕? 李明鏡心中突覺愴然酸澀,漸漸涌上了一陣茫然的憂傷,真的想象不到彼此的未來當(dāng)會是如何... 他...他是否寄情于自己?待他明年回京春試,會來找自己嗎...也不知他是什么家世,家中會不會同意他入贅公主府... 自己這般受不得氣,又是個喜怒形于色的脾性,他會不會后悔...自己莫不是就真成了那些無知少女的其中之一了罷... 他敢!他若敢那樣待自己...定要、定要... 李明鏡忽然輕嘆了一口氣,莫名有些難過,有些慌張,也有些不知所措,定要怎樣?自己竟也已是不甚明了了... 與他在一起...心里總是很歡喜...他流露出的氣息,令她隱隱心安,令她篤定地認(rèn)為他絕不會傷害自己。 那日書院初見,他冷冷地瞧著自己,眸色陰沉的一雙眼眸在日影下泛著微光,不言不語便已攝去了自己的心魂... 如同在冥冥中有種錯覺,她與他本就該緊密相連,本就該相依相纏,恍如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彼此與生俱來就該相親相愛! 如今更是不舍再對他怎樣凌遲整治了...光是想一想都不甚樂意...他那么好看...她只想吻他抱他,只想與他靜靜相擁淡然相望... 蕭索與酸楚如潮涌來,好不舍...真的好不舍...淚珠成串掉落,光和影,仿佛都在一瞬間消散。 罷,罷!李明鏡胡亂抹了兩把眼淚,不管了,既然想要他在身邊...她必就會不擇手段! 生怕被眼神毒辣的崔嬤嬤瞧出什么異樣,李明鏡秉持著少說少錯,將侍女都趕去了其余的馬車,沒什么儀態(tài)地癱在車榻之上。 飛塵在陽光中傾瀉,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車壁發(fā)呆。 也不知道祖母怎么樣了。 自幼與祖母的祖孫之情也并不深厚,爹爹三代單傳,祖父又去得早,祖母一個寡母將爹爹養(yǎng)大,其中艱辛自是難以言表。 怎知傾注了滿腔期許,辛辛苦苦培養(yǎng)的心肝rou最終卻因尚了天子親姐而出不了仕。 祖母本就素來好強,對此一向都頗有怨言,雖則面上與母親一直和和氣氣,但從來就不肯入住公主府頤養(yǎng)天年。 且加上爹娘在子嗣一事上尤為艱難,成婚多年,一無所出。 母親多年來尋醫(yī)訪藥,吃了無數(shù)的藥,扎了數(shù)不清的針,遭了諸般痛楚,備受折磨,終獨得她一女,自此便再不肯生育。 祖母為此更是怨聲載道,想必是私下沒少與爹爹抱怨,平日里待李明鏡也是平平淡淡,沒個好臉色,更談不上有幾分慈愛。 母親素來慣她,從來都不曾強求她去受祖母冷眼,以求盡什么孝道。 但這回能因祖母生病便讓自己急忙趕回家中,想必這病情也是來勢洶洶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