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畫舫游湖(上)
第三章 畫舫游湖(上)
元宵過后,天氣漸漸回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門的柳慕儀,正躺在外廳裹著厚厚的孔雀羽毛毛毯,手中拿著顏色花花綠綠的話本子,讀得津津有味,兩只小腳悠閑地翹起。 她看著書中窮書生爬墻與小姐幽會的令人發(fā)笑的情節(jié),不禁想起了她家阿浥,開始學(xué)了武功之后,除了他偶爾要當(dāng)值守夜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守在院外的華蓋般的槐樹上,待她在窗臺上放上一盆梅花作為暗號后,就會悄悄潛入她的房間。 也不知道那天她睡著之后,阿浥又做了什么,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連衣服都給她換了一身,全身也像是被清洗過的樣子。 正想著阿浥臉紅害羞不知所措樣子的柳慕儀,就被侍女推門而入的聲響打斷了。 小姐,李世子派人送來請?zhí)?,邀您去參加日昃的游湖。小蓮手中拿著金線紅底黑字的請?zhí)?,遞到小姐面前。 柳慕儀接過請?zhí)?,隨意打開看了兩眼,對小蓮道,去給我準備出門的衣裳吧。 用過午膳的柳慕儀有些昏昏欲睡,本來好好的午憩被高貴的世子爺一張請?zhí)驍嚵耍苁遣荒蜔?,連梳妝打扮都有些敷衍,叫侍女隨便梳了一個發(fā)髻。 柳慕儀梳妝完成之后,去正廳請見母親。 柳母早早就坐在正廳等著,正襟危坐,一身臃腫的華服連一絲褶皺都沒有,高高的發(fā)髻上堆滿了金光閃閃的昂貴步搖和未及笄女子才會貼戴的花環(huán),精心保養(yǎng)的面容并無半分歲月的痕跡,就算笑起來也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嚴肅,甫一見柳慕儀進來,就頗為不滿的皺起了眉頭,你這是什么打扮?。 見柳慕儀不應(yīng)聲的柳母更加生氣,直接動起手來,狠狠抓住柳慕儀纖細的手腕,好似想把她的手腕折斷,柳浥見狀神色微動,又被柳慕儀的一個眼神給按了回去,拳頭緊握,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再過不久就要嫁入侯府,你這副打扮是想給我們柳家丟人不成。明明是雍容華貴的簪纓世家的主母,動作間卻是下井市民般粗俗,長長的指甲都陷進少女嬌嫩的皮膚,立馬就顯出駭人的紅痕。 玉珠,給小姐重新梳洗。柳母厲聲道。 像木偶般任由被重新裝扮的柳慕儀,由原先清爽嬌嫩的少女直接變成了盛氣凌人的侯門大小姐,身上衣服厚重得她都要喘不過來,頭上推起的發(fā)飾扯得她頭皮一陣陣疼痛。 把這手腕上的紅痕用白粉蓋蓋。柳母指著先前被她掐出來的痕跡,并無半分愧疚,相反還十分不滿柳慕儀的脆弱柔軟的肌膚。 游湖期間,記得好好討世子歡心,要是我的人回來說你有什么越矩之處,懲罰是什么你應(yīng)該還記得。柳母語氣間的陰狠倒不像是對自己親生的女兒,而是仇人一般。 一直沒有說話的柳慕儀,此時才恭順地應(yīng)了一句,好的,母親。 而后恭恭敬敬地對著母親行了禮,才帶著人出去。 對柳慕儀這番態(tài)度還算比較滿意的柳母,用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歪斜的發(fā)髻,慵懶地把手搭在身旁玉珠隨時準備著的手肘上,微微彎起嫣紅如飲血的嘴角,說道,我乏了,讓人叫德貴去我房間,扶我去休息吧。 出來時帶了三人的柳慕儀,此時身邊只剩她與柳浥,柳慕儀一只一只拆掉多余的發(fā)飾,漸漸不耐煩,扯得頭皮越發(fā)痛,處理干凈了嗎? 柳浥連忙抬手輕柔幫她摘下玉簪,順便按了按,緩解一些她的疼痛,才開口道,嗯,她不會多說一個字。二人指的是柳母派來監(jiān)視柳慕儀的婢女。 嗯,我們走吧。柳慕儀說話間都有些累。 小姐,等等。柳浥從口袋處拿出玉瓷瓶裝的藥膏,用手輕輕的抹在手腕的幾道紅痕上,像對待什么珍寶似的,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沒事,不是很疼。柳慕儀安慰他說道。 柳浥不知跟誰賭氣似的沒說話,只是抿了抿薄唇。 你這藥膏哪里來的?挺好用的。柳慕儀有意岔開話頭。 從玲瓏閣發(fā)出的赦殺令中的懸賞品。少年在這件事情上不愿多說,知道她喜歡這些瓶瓶罐罐的藥物,只道,送給你。 給她抹完了藥膏的少年,把玉瓶放入她的手中。 你拿著吧,我喜歡你替我搽藥。少女甜甜的笑了一下,將藥膏又還回少年比她大一倍柔軟的掌心之上,有意用指腹掃過,引起少年一陣輕癢,粉嫩的紅色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臉頰邊,比璀璨耀眼的日光更加奪人耳目。 柳慕儀看著覺得可愛,想要碰一碰那鮮紅的耳垂,但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在磨蹭下去只怕就是要晚了。 二人達到西泠湖西面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遲了,世家郡府的公子小姐基本都已經(jīng)到場了,她該是最后一位。 今天怎么來得這樣晚。李棋桓看見她來,就迎了上去,雖是對她講話,眼神卻貌似無意瞥了柳浥一眼,像是打量。 每日都睡慣了的,今日不睡一下耐不住。柳慕儀想要行禮,被李世子擋了回去,便不行了。 世子這畫舫可是頗費心思啊。柳慕儀欣賞地望了望湖邊奢華侈靡的一艘船,大得足以容納上千人,每一處無不精細堅實,看得出來用料頗費苦心,構(gòu)造也非常人手筆,定是宮中所出。 算不得什么,我自與六皇子交好,他那里好東西多著呢。李棋桓有意顯示自己與當(dāng)今皇上最寵愛的皇子交好的事實,頗為自得的說。 哦?六皇子今日也在?柳慕儀倒是有些好奇這傳聞中整日玩世不恭的六皇子,不過她最感興趣的還是宮中太子與六皇子素來不和的傳聞。 不在,他可是忙著呢李棋桓話里隱含深意的道,而后領(lǐng)著柳慕儀往船上甲板上走。 二人這談話的期間,不少人打旁邊走過,都紛紛給世子爺行禮。 李棋桓命令一下,畫舫便開始緩緩前行,湖面上的粼粼波紋像是為它開路。 待到眾人都已坐好,李棋桓才宣稱宴會開始,手中高舉斛形金璘杯向各人敬道,大家不必拘禮,今日只是我們這些小輩之間簡單的聚會,并無尊卑之別。 李棋桓身為當(dāng)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子,理應(yīng)坐于首位,而柳慕儀坐于右位,正面對著坐于左位的是大司馬將軍之子衛(wèi)旭,于是柳慕儀舉起手中的酒杯向他示意,聊表敬意,衛(wèi)旭也舉起酒杯回禮。 這幾日天起回暖了一些,畫舫在行進中帶來的陣陣和風(fēng),倒是令人覺著有些清爽,拂過岸旁的成排的柳樹,發(fā)出連綿不絕的沙沙聲,比畫舫上樂師奏出的歌舞之樂絲竹之聲,聽著更令人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