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顧家哥哥消失的年歲里，秦燃和肖騁漸漸熟絡(luò)。她原本就和顧家哥哥年齡差太大，玩不到一塊兒去，再加上這位哥哥面冷話少，連一絲笑容都難以見到，秦燃從小時起就有些害怕這位冷面大人，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而肖騁呢，只比自己大了一歲，還是在同一所學校里，雖然不同班級，可是能時常的見到，便很快得打成一片。肖騁總是在放學后等值日的秦燃回家，兩個小人，肩并著肩，踩著夕陽。秦燃一身輕松，身上的書包早就到了肖騁的背上，她吃著肖騁早就買好的零食，一步接一步蹦蹦跳跳著回家。

    天氣漸冷，周末來補課的肖騁還會貼心的給秦燃帶珍珠奶茶，果然，有奶便是娘，小孩子以吃為大，秦燃覺得這位新來的熱心腸的小哥哥真不錯。

    *

    不知不覺到了深秋，南方開始連綿地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屋外的氣候早就是冷得刺骨了。天色已晚，一輛疾馳的小轎車壓過馬路邊的水塘，濺起一地飄灑的污水。

    滴滴冷雨打在車窗上，啪啪作響，但車里面卻暖和的緊，秦燃懶懶地側(cè)臥在后座，身上蓋著毯子，一動也不想動，秦爸爸開車很穩(wěn)，舒服的讓人想打瞌睡。

    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燕城一中的門口，學校門口的路燈早就已經(jīng)開起來了，亮堂地很，保安室的大叔看到有陌生牌照的車朝著學校駛來，急步出了保安室的門，對著來車，大聲吆喝：

    學校門口不準停車，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學了，趕緊走！

    秦燃本來舒服的躺在車后座，立刻被驚醒，她向前摟住爸爸的車椅，有些害怕：爸爸，我們怎么辦?。?/br>
    秦爸爸拍了拍女兒摟住自己的小手安慰她，小燃別怕，等下爸爸去和門衛(wèi)叔叔好好溝通下，你先進去找顧紳哥哥好嗎？

    見秦燃點頭，秦爸爸開門下了車。

    今天是周五，下午高三集體開了期末考后的寒假動員大會，顧紳的爸爸外調(diào)不在燕城，mama因為家里的企業(yè)去了國外，早就過了放學時間，家里的保姆來電話說遲遲沒見到少爺回家。顧紳做事穩(wěn)妥，如果有事情肯定會先打電話回家交代。顧紳mama打給班主任，班主任說是早就看到他收拾好了書包準備回家的。顧紳mama這才著急起來，拜托了秦燃爸爸去學校幫忙找一下顧紳。

    秦燃悄悄地開了后座的車門，乘著夜色和路燈的陰影黑暗處，繞過了正在辨明是非的爸爸和保安大叔，從保安室溜進了學校。

    深秋的天實在是冷，秦燃被爸爸突然從家里拉出來，衣服還沒怎么穿戴好，就穿了一條家居的白色碎花睡裙，外面裹了一條剛剛下車時順手拿的毛絨毯子避寒，著實有些不夠用。

    得趕緊找到顧紳哥哥才行，秦燃心想，也顧不上冷，就往高三的教學樓跑去。

    高三一班很好找，就在教學樓的第一層拐角的第一間教室。

    秦燃踮起腳開了教室電源的總閘，教室一瞬間亮了起來。

    *

    家長會百無聊賴，沒有一點意思。

    因為顧紳知道，無論自己的成績好與壞，父母都不會關(guān)心。

    從小就有很多同學羨慕顧紳，無論是考砸了，還是掛科了，父母從來沒有打罵過他。但只有顧紳自己懷疑著，這樣的自由是好還是不好。有的時候，他不想要這種自由，所以他逼著自己認真學習，想成為父母的驕傲，可即使考到了年級第一，他依舊享受著這種自由，甚至父母因為放心，給了他更多的自由。

    家長會后，身邊的同學和自己的父母一起走回教室，大禮堂的走廊瞬間變得擁擠起來，顧紳被擠在角落，落在最后，出了禮堂，才感受到外面的寒風凜冽。

    走在顧紳面前的有一對母子，mama像是在數(shù)落自己的兒子全市的期末聯(lián)考沒有考好，兒子低著頭，不敢吭一聲，想必心里是極難過的。

    前頭大批的家長和孩子熙熙攘攘，有的父母臉上是喜笑顏開，有的父母是愁眉不展，但在這兒數(shù)不清的臉中，顧紳找不到自己熟悉的父母的臉。甚至，因為兩個人長期不在家，顧紳快忘記了自己父母的長相。

    顧紳落在最后，越走越慢，甚至懶得挪動一步。他攤開手里的成績單，上面是全校排名和全市排名，數(shù)字分別是1和3。

    當年級主任在大會上公開點了自己的名字，所有的家長和同學齊刷刷看向自己的時候，顧紳只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濛濛細雨又開始下了起來，細線般的雨水打在成績單上，漸漸濕潤了紙面，數(shù)字開始模糊不清。

    原本走在前面的家長和同學因為下雨加快了腳步，三步并作兩步跑去教學樓躲雨。連原本落在顧紳后面的人都超過了他，往教學樓跑去。

    顧紳落在了最后，看著前面的家長用包包或是衣服遮蓋著自己孩子的頭。

    成績單在手中被揉碎，順著從手臂滑落的雨水做自由落體運動，掉落在地上。顧紳一言未發(fā)，站在漸大的雨中，任由著雨水打在臉上，打在眼睛上，這樣別人就不會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紅了。

    這一刻，顧紳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