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12)
有匪(12)
陳之濡歇了兩天便回到了醫(yī)院,他把在山上的經(jīng)歷都埋到了心底,一字也不愿向人再提起。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與張素素扯上聯(lián)系。 張素素坐在牢房里,絲毫看不出懼怕的樣子。 巡捕房警長對她言辭恐嚇半天,她一個字兒都沒往外吐。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警長扭頭一瞅,立馬站起身來,行了個禮。 看到張素素時,陳均呈有些意外。 底下的報城外有人騎馬行兇,殺了幾個人。 這種小事原本不需要他來,可是死的是日本人。 這涉及的就不止是他應(yīng)天的事兒了。 他急忙趕來,沒想到殺人的是個女人,還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姑娘。 你叫什么?陳均呈看著她。 張素素眼都不抬。 這丫頭像是個啞巴,自打進(jìn)來,一句話沒說您看,要不要用點(diǎn)兒非常手段?警長在一旁幫腔。 陳均呈擺手,對小丫頭用刑,傳出去,警察廳還用不用開門了。你們都出去吧。 好。 幾個人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為什么殺人?他問。 她不答。 你知不知道,你殺的不是一般人? 她還是不回答。 陳均呈上下打量她,你不說話,就當(dāng)我不知道?他站起來,走到她身旁,穿的是馬靴,一身貂皮,腰里別著槍,是人就知道你是打哪兒來的。 張素素不屑地輕哼一聲。 張素素,還不說呢? 這話,她倒的確詫異,她抬起頭看著他,眉眼間,總覺得有些面熟似的。 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陳均呈斜靠在桌子邊,這整個嶺區(qū)女土匪不少,但是誰有你年紀(jì)這么小。而且,我還聽說鎮(zhèn)三江的meimei,十歲就已經(jīng)百步穿楊。所以,在馬上打死幾個人,對你來說也不是問題。 都知道了還他娘的問問問。張素素不耐煩地說。 這潑辣的態(tài)度倒和她看起來白凈的外形大相徑庭,陳均呈看著她,陳之濡,也是你綁的? 要他娘的你管。你是他誰??? 我是他哥。 張素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怪不得她覺得陳均呈有些眼熟。 在山上這些日子,她從來沒問過陳之濡過多的個人信息,而陳之濡自己也從來什么都沒告訴她過。 她突然意識到為什么哥哥不讓她跟陳之濡下山了。 陳之濡自打一開始就根本沒跟她透過底。 我不認(rèn)識他。張素素轉(zhuǎn)過頭去,沒聽說過。 別裝了。他坐到她對面,行了,你綁他的事兒,我也不追究了。我也不會跟一個小丫頭過不去。不過,一碼歸一碼,現(xiàn)在,你殺了三個日本人,還是日本兵,現(xiàn)在日本憲兵隊朝我要人,你說,怎么辦? 你愿意怎么辦就怎么辦,要?dú)⒁獎庪S你便。 你說你,不好好在你的威龍山上待著,跑出來殺人。瞧她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陳均呈向前傾著身子,看著她日本人現(xiàn)在要求我把你交給他們。 交唄,不就是死嗎,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陳均呈越和她說話,越覺得這丫頭有意思,死你也不在乎? 我哥說了,我們雖然是土匪,但是也有江湖義氣,我們一不欺負(fù)貧弱,二不傷害百姓,只干劫富濟(jì)貧的事兒,從不殺人。但是小日本子算他娘的什么東西,不在自己老家待著,敢到我們的地盤上張狂,還在大街上糟蹋小媳婦兒,我不是殺他們,是他們本來就該死!她說到這兒,看著陳均呈,你不是這警察廳的管事?小日本在你的地界兒上撒野,你不去教訓(xùn),奶奶我就替你教訓(xùn),你不但不感謝我?guī)土四?,還要把我交給日本人?哼,賣國求榮的大漢jian。 一通話說的像是機(jī)關(guān)槍,突突突的打到陳均呈臉上,可他不怒反笑,沒想到鎮(zhèn)三江這個大老粗,養(yǎng)出來的meimei倒是伶牙俐齒的,小丫頭還知道賣國求榮,還知道漢jian。 別一口一個小丫頭,我是你奶奶!她拍著桌子,別靠我這么近,我嫌你這漢jian身上的味兒熏著我!張素素原本沒這么大火氣,可是一聽他是陳之濡的哥哥,就自然對他沒什么好臉子。 陳均呈聽話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張素素,我可沒說一定要把你交給日本人。這事兒出在我的地界兒里,怎么處理,我還是有話語權(quán)的。我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乖一點(diǎn),聽我的話,我保你,第二 別他娘的啰嗦,我選第二! 第二,我把你交給日本人。 我剛才不是說了,隨便。大漢jian。 在我這里,你頂多,是壓壓自己的脾氣,可是到了日本人手里你要是個男的,那就是遭點(diǎn)罪,一個死而已。但是他頓了頓,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到他們手里只怕到時候不只是壓自己的脾氣那么簡單了,生不如死的時候可別怨我沒給你機(jī)會。 這話讓張素素突然膽寒,他說的沒錯。 她低下頭,猶豫了半天,可怎么也不肯收回剛才的話。 王副官。陳均呈對著門口叫到。 一個身著軍裝的男子推開門進(jìn)來,司令。 把張小姐帶走。 哎!你要干啥!張素素突然急了,從椅子上蹦起來。 陳均呈眼里裹著笑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聲問,怎么?害怕了?剛才不還大義凜然的嗎? 他娘的,死漢jian!姑奶奶死也不向你這種人低頭!她看著王副官,走就走。 她剛抬起腳,走了兩步,就被陳均呈拉住手腕,你要干啥! 真準(zhǔn)備去日本人那兒呢?他笑著問她,到了以后打算怎么辦? 姑奶奶死也不會讓那幫畜生碰,我路上就自盡。倒是你,大漢jian,賣國求榮的王八羔子,等著下地獄吧你!她怒視著陳均呈,你松手!不松我咬了! 陳均呈看著她這副樣子覺得有趣,拉著她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 她力氣不小,使勁掙脫,可陳均呈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卻像是鐐銬,甩不掉。 把張小姐帶走,找個地方先安置起來。 你你要干啥 為了不讓你罵我漢jian,我選三。 三?三是啥? 這回?fù)Q他賣關(guān)子不說話了,他松開她的手腕,走到王副官身邊,別走漏風(fēng)聲,被日本人知道她在我這里,還有的鬧。 明白。 張素素不明就里地被王副官帶走,她跟著他從后門上了一輛汽車,車子行駛了不到一刻鐘,停在了一棟灰色的洋樓前。 王副官把她請下車,帶了進(jìn)去。 下完夜班的陳之濡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回家。 剛出門沒多久,就突然被人捂著嘴拉進(jìn)了胡同里。 他掙扎了好久,以為是被搶劫。 直到來人松開他,他才放下警惕,卻又詫異道,老九? 陳醫(yī)生,你救救素素姐吧! 陳之濡聽見張素素的名字,心里沉了一下,聽老九這樣說,又不免緊張,素素怎么了? 老九到底年紀(jì)小,經(jīng)不起事兒,他擦了擦眼淚,素素姐,素素姐被抓起來了。 怎么回事兒?慢慢說。 自從自從素素姐把你送下山以后就不吃不喝的,嫂子勸了她好久她也不聽,還氣的大掌柜的要打她,后來,嫂子悄悄找到我,說讓我隔三差五的下山,打聽你的消息回去說給素素姐聽,素素姐這才這才好一點(diǎn),沒有再和大掌柜的對著干了。他看著陳之濡,陳醫(yī)生,前幾天,你喝多了酒騎馬摔在大街上的事兒你還記著嗎,那天,是我送你上的醫(yī)院。 是你? 我那天一大清早來城里,想著去醫(yī)院門口蹲著,結(jié)果還沒到,就見你倒在離醫(yī)院不遠(yuǎn)的街上。我把你送到醫(yī)院門口,就趕緊回去跟素素姐說了,素素姐不放心,非要下山來看你。 然后呢?陳之濡的心隨著老九的話逐漸提到了嗓子眼兒。 大掌柜不讓,可是素素姐就是放心不下,這不,趁著大掌柜下去拉線兒的時候跟我一起跑了下來。她她進(jìn)你的病房里,看了你幾眼就走了。 陳之濡有些暈乎,原來他在病房里那天沒看錯,真的是素素來了。 老九接著說,回去的路上,誰知道碰上了幾個日本人,那幾個殺千刀的鬼子在在糟蹋小媳婦兒,素素姐就 就怎么了? 就把那幾個小日本子給斃了。 陳之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報紙上寫的,殺了日本人的人,原來是她? 陳醫(yī)生,你想辦法救救素素姐吧,她殺了日本人以后,我們沒跑多遠(yuǎn)就被巡捕房的人給圍了起來,素素姐開槍唬他們,把我放跑了。已經(jīng)兩天了,我四處找不到她,也不敢回去說著,老九竟然還哭了起來。 陳之濡定了定神,他拍了拍老九的肩膀,你先回去,大掌柜的肯定急壞了,你回去說一聲,讓他放心,我肯定會把素素救出來。 老九抹干凈眼淚,真的? 真的,你放心。有事你就到醫(yī)院來找我。陳之濡從包里又掏出幾塊大洋,你買點(diǎn)兒吃的,先回去,告訴大掌柜的,別輕舉妄動。我會想辦法把素素救出來。 謝謝陳醫(yī)生。老九一個勁兒朝他鞠躬,而后一步三回頭地往城外方向跑。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陳之濡起來想去,決定不能找陳均呈幫忙。 雖然他知道,張素素應(yīng)該就在陳均呈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