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爹共騎
與爹共騎
漫天細雪,紛揚不休,李云翎自梅林深處的萬點浮紅中鉆出,兜著手候在梅園外的的宮人侍女紛紛聞聲而動。 姑娘,姑娘... 貼身宮人如意拿著油傘,踩著雪遠遠地就小跑著迎上來行禮,她欠身遞上手爐,又將傘打開撐在李云翎頭頂。 姑娘,雪大了...可要入亭子暫且先避避雪? 不,下山,李云翎將懷里的一捧梅枝遞給如意,瞧著這花兒生得甚是齊整,給我送到父王殿中去。 如意清脆地應(yīng)了聲,接過梅枝交待身側(cè)的侍女,疾步去了。 有瞧見世子往哪走了么?李云翎攏了攏裙擺,漫不經(jīng)心地拂去身上積雪,呼出的白氣在風中化成一團煙霧。 如意亦步亦趨打著傘,回姑娘,小的并不曾留意,可要派人去尋? 李云翎略一蹙眉,搖了搖頭,并不言語....也不知怎么了,方才一時嘴饞吃了幾朵花,身上竟覺極為舒坦... 就好像有一道熱流在體內(nèi)層層疊疊地蕩開擴散,又緩緩往胸中匯集流轉(zhuǎn)...這會兒連于風雪怒號中都未再覺得冷了。 她方才醒過神來,也難免倍覺后怕,迅速折了數(shù)支梅花便跑出了梅園... 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倒也真是昏了頭了...怎可以隨意將這等不明之物吃入口中? 若是此花有毒...一想到到時京中傳出昭王府的二姑娘竟因貪吃而中毒身亡的消息... 天啊...簡直丟臉得她都不敢再去細想! 只不過現(xiàn)下顯然也是悔之晚矣...李云翎不由有些頭大,到底該如何是好...也不知是不是該著人尋個御醫(yī)來瞧一瞧? 這人間令她如此得意,她遠遠還沒活夠呢... 都怪李晏那廝...待回府尋著他定要教他好生吃一頓鞭子才知厲害! 李云翎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雪,氣鼓鼓地往府門快步走去,心中氣得暗咬牙,耳邊卻忽聞馬蹄踏雪之聲,隨風暗送... 昭王府外,誰敢于此過馬而不下?她腳步一頓,驟然反應(yīng)了過來...李長凌...定是李長凌回來了! 他今日自早朝入宮,遲遲未歸,午時又著人傳信回來說要去校場觀諸班騎射。 眼下瞧這日頭朝南去了,他許是也該回來了! 無言的歡喜猛地打心底涌起,李云翎雙眸一亮,飛快地轉(zhuǎn)身望去... 但見飛雪連天中,一騎通體全黑的駿馬遙遙地踏雪而來,鐵蹄疾馳如風,長鬃逆風而揚,濺起雪花無數(shù)! 馬上之人衣擺風展,風華冠絕,氣息自帶三分殺氣,一襲華貴的鶴羽大氅與背后風雪化成一片,俊美之處筆墨難描! 真的是李長凌...真的是掌管著當朝半壁兵馬、九州疆土盡在他手,神仙妖靈皆是他子民的昭王殿下李長凌! 真的是遠在云端隔絕了七情六欲,無欲無求,無堅不摧,不食人間煙火的李長凌,是她的...是她的李長凌! 雪花在風中慢慢打轉(zhuǎn),李云翎的心像是被人突然一把攥緊...呼吸瞬間就窒住了... 這世上,若說誰會全心全意待她,凡事盡心竭力為她打算,除了這個人之外,再無別人了! 只可惜...他是這天下萬人的昭王殿下,卻獨不是她一人的李長凌! 一時怔忡,她立在雪中微微失神,怔怔地望著那人那馬,望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天地姿儀,越過茫茫風雪,漸行漸近。 李長凌攬轡收韁,黑袍衣袖當風翻飛,他臨風而立,嘴角輕牽,天寒矣,我兒這是作甚?裘衣都不加一身? 千載明月,萬世天恒,這樣的李長凌,誰又能真的據(jù)為己有呢? 哼!但那又怎樣?人活一世,誰又真的能萬事稱心如意了! 李云翎強按下心緒,嘴角一翹,隔著飛雪,漾開一抹好看得要將人都融化的笑容。 您瞧我著的這身是什么?哪里就冷了呀... 李長凌聞言不由揚起眉梢,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她今日一襲華錦,未梳發(fā)髻,簡單攏起的一頭烏發(fā)堆滿落雪飛花,秀美清貴的姣姣眉目直如雪裹瓊苞,當真是人美如玉! 這身南疆進貢的蜀錦,聽講倒也是大有來頭。 據(jù)聞乃是天山火蠶絲織就而成,既似水一般柔又似火一般暖,穿在身上恍如暖玉溫潤晶瑩。 前些日子南疆來使說得神乎其神,言及八十八個繡娘,足足用了半年工夫,才勾畫出這橫懸九天的銀河星宿、諸天萬象! 他當時展開一瞧,也不免為之驚嘆,當即便令人送去給這憨孩兒裁了衣。 此刻一見,她穿在身上果真如身披萬頃星河,蕩漾流光襯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更是逼人魂魄冠絕四方,直教六界無色! 李長凌莫名笑了笑,視線相交既錯,飛雪拂過衣擺,漸漸濕了衣角,他俯身伸手,下頜微抬,上來? 嗯!李云翎欣喜地應(yīng)了,握緊他的手,借勢一蹬,利落躍上馬背。 風聲一掠而過,馬兒陡嘶一聲,雪花漫散飄落。 這手涼的,還說不冷,我兒安敢與父扯謊? 李長凌揉了揉她五指間的rou渦,一把扯開身上的大氅將她嚴嚴實實地裹了進去,掌韁一轉(zhuǎn),縱聲而笑。 回家,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