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她氣喘吁吁問：你喜歡這種姿勢？

    背上抵著一片堅硬的木質，胸膛前噴吐著溫熱的呼吸，曹蘭舟壓著她的半身探頭輕輕撕咬她的嘴唇，動作看似激烈，可最終落下便輕柔許多。

    他啄了啄她的唇：嗯。

    他看起來是很喜歡，一手揉捏著，另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腰肢，直到她的身體軟成一灘水，整個人的重量依靠在他的懷里。

    洛神手掌沒有借力地虛虛一抓，撓在傷口癢處，就聽見男人的嘶聲她這才想起他的背上還有傷，這么想著，手下力氣也輕柔著，指腹摩挲過腫脹的傷處。

    她鬼使神差地按了按。

    伏在身上的男人便不動了，略微有些艱難地支在門板，身子一縮枕著她的肩膀，好似被抽干所有力氣：別這樣讓我好好親你，我現(xiàn)在很想你

    這語氣失落極了，李洛神覺得這些日子他們干柴烈火的機會可不少，可每一次，曹蘭舟都像是憋了五百年的色中餓鬼。

    只是很難熬他說。

    李洛神抬起手摸摸肩膀上的腦袋，這樣的安撫讓他激烈的顫抖停止下來她怎么會忽然覺得，曹蘭舟如此惹人憐愛呢？

    她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她就想抱著他的腦袋好好憐愛他。

    我不是就在這嗎？什么時候相見我都可以。

    那晚上呢？

    李洛神想說他們這個到底不道德，不正經(jīng)。

    為什么晚上你不讓我夢見你呢？他打斷了洛神的話，濃重的呼吸落下的水汽卷在她的脖間，他有一點難過，我晚上總是夢不到你。

    這話太致命了，李洛神一下子就心軟了。

    她試著從腋下抱住了他的肩膀。

    這次他的身體完全嵌合進來，耳鬢廝磨。這次的吻格外綿長，仿佛天生便黏膩在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汲取去了她身體里所有的氧氣。

    他自己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卻不放開。她莫名感受到某種決心，她開始撕咬他的嘴唇，指甲刮過紅腫的脊背，他的顫抖也隨著指尖傳遞。

    曹蘭舟想起一些久遠的事情。

    無趣乏味，咀嚼起來像是失去滋味的甘蔗渣。那是從少年時期伴隨的，端詳和贊賞的目光，其實他并不是喜歡被人觀察的，但視線無時無刻不聚焦在他的身上。

    本來是不會想起，只是接到了一通電話。

    李洛神走了之后他只是披上衣服，甚至沒有扣上衣裳的扣子，整個人靠在靠椅里，慢吞吞拿出打火機引了個火。隨即熄滅，也沒有拿出煙支。

    上衣口袋里的手機嗚嗚震動，最終他從那種虛無的狀態(tài)里掙脫，拿出手機放在耳邊，沉默許久。

    那頭的女人打來電話，和他印象里的冷漠講究不一樣，這次多了一點別的情緒：你的爸爸他，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有時間的話，還是回來看看吧。

    他說你是他的驕傲。

    女人說。

    她似乎篤定他不會拒絕，因為他是個優(yōu)秀的沒有缺點的好孩子，是他們親手栽培的精細的一個無法不優(yōu)秀的產(chǎn)物。

    嗯。他的聲音無精打采，只是女人沒怎么聽出，認為只是他的工作太過勞累。

    那我掛了。她把電話掛掉。

    曹蘭舟把手機放在桌面，盯著菜單上的時間從七分到九分，才泄掉最后一絲力氣，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徹底放棄了對于身體的調(diào)控。

    他對自己的過去沒有什么印象，也不愿意多提。

    但別人應該還記得。

    假如讓小劉總來說，曹蘭舟大概從小屬于別人的孩子那一類人，他沒少因為他的存在被家里人貶斥得失去了自信。

    按部就班，條理分明，高中時期的夏天，參加完數(shù)學競賽和英語演講的曹蘭舟，穿著如出一轍但在他身上卻顯得裁剪得當?shù)男７?，面無表情地出現(xiàn)在照片墻里。

    甚至完全不會微笑。

    現(xiàn)在的他和那個時候的他簡直是兩個人，現(xiàn)在他學會用笑容卻遮擋這種冷漠和無趣，也懂得如何與人交際攀談，而不是那個精密儀器般的怪物。

    你又回來了？

    他微微有些詫異，大概他也不相信李洛神這時候有機會回來。

    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著多么糟糕。

    李洛神想了想，說：我是說要上個廁所出來的，我只是想起你今天好像不高興。都能說出那種話了，李洛神上了心，便多回來一趟。

    她過來把他的扣子扣好，領帶擺正。

    現(xiàn)在這樣帥多了。語調(diào)輕松地撫平他衣服上的褶皺，好似沒有看到他無法組織笑容的臉。

    嗯。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