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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去亂岑角的路在線閱讀 - 在斯萬家那邊

在斯萬家那邊

    

在斯萬家那邊



    王應呈很知趣地什么都沒有問,陳更也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終于走出了校門。

    陳更想起徐行身邊的女孩,果然和她很不同;她又想起徐行的那句我喜歡過你,很多時候被她算作一針安慰劑,卻讓更深的痛苦扎根在她的心底。

    算了吧,她第一千零二次告誡自己。她覺得里的一句話,在此刻無比適合評價她和徐行發(fā)生過的一切: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一切以往的春天是無法復原的,   陳更這樣想著,盡管有些失落,卻也已經(jīng)無可奈何。

    她帶王應呈去了濱江路,能夠看到兩江交匯的景色。雖然臨近過年,路邊張燈結彩,行人卻并不多;偶爾能見到沿著江岸零散跑步的人,頗有濠濮間想的意境,和江對岸拔地而起的CBD的壓抑氛圍格格不入。   對岸的生活代表了她向往了許久的職業(yè)路徑,做一個像她的母親一樣穿梭在鋼筋水泥之中的商業(yè)律師。

    為什么做一個律師?她也得不到一個答案。她有多喜歡處理那些瑣碎的法條和有多能忍受無休無止的出差,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某一天,她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有這么一條能帶來安全感的道路:只要考好LSAT,去了T6的法學院,成績不錯就能拿到18萬美金的起薪,而做一個律師也并不讓她反感,至少現(xiàn)在是的。

    王應呈總說她知道每一步該怎么走,而陳更卻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自己想要的。也許她也會喜歡更形而上的東西,就像王應呈一樣,只是還沒有開花結果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她親手掐斷了。王應呈可以放任自己去讀哲學的PhD,拿不到教職也無所謂,可她不可以,也不可能。

    就這樣暗自神傷了一會,不知道是為了徐行,還是為了陳更自己。

    或許是沉默得有些明顯,王應呈反而說了許多話。

    B市真美。   他開口,和鼓勵陳更時一樣的語氣。

    是啊。   陳更說,只可惜我再喜歡這里,最后也是要離開的。

    畢業(yè)之后不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   陳更無奈地說,不對,是肯定不會。我回B市就意味著沒有工作:你知道的,很多外所只在一線城市有辦公室。而且我想在紐約的律所工作,如果抽中了H1B,那就留在美國;如果沒有,就回亞洲。

    我想去NYU讀PhD,如果錄取我的話。王應呈輕聲說,   我還沒有想過畢業(yè)之后能做些什么,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不屬于學術的話,就quit掉去讀法學院吧。

    殊途同歸啊。陳更笑,我真的無法想象你在曼哈頓西裝革履會是什么模樣呢。

    我希望不會走到那步。王應呈一字一句地說。

    陳更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對自己來說,法學院是她仔細謀劃出來的最優(yōu)解;而在王應呈心里,只是無奈的Pn-B。只是讓她有些意外的是,王應呈看起來一副不汲汲于榮名的樣子,原來他也有工作這樣俗氣的話題煩惱過。

    你父母知道你想讀PhD嗎?   陳更問,她想知道支持孩子除夕夜不回家的開明父母是怎么對待孩子的成長的。即使她的父母對她放任生長,也會執(zhí)著于不能讀沒有前途的專業(yè)、放假必須回家。

    知道啊。   王應呈很坦然地說,我媽還讀的生物PhD呢,雖然她現(xiàn)在做的咨詢。

    談話間,他才淡淡提起他的母親是MBB中的一家的合伙人,父親在一家美元基金做director一個學的生物,一個讀的物理。陳更最后總結道,條條大路通sulting,就像找不到工作的文科生最后都去讀法學院一樣。父母都是半路出家,所以他們對王應呈的決定自然不會感到奇怪。

    和王應呈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地聊到有些沉重的話題。陳更想換個話題聊,不料卻被他搶了先,你的托福怎么樣了?

    一個更糟糕的話題,陳更暗暗抱怨。轉念一想王應呈口語拿了30分,些許會有些經(jīng)驗,于是陳更慢吞吞地說,還行吧,說不上太失望??谡Z卡在23分,我和趙文欣練了很久還是沒什么用,機器一倒數(shù)我就緊張,準備的全忘了。

    我第一次考托福的時候是在九年級。   王應呈忽然不合時宜地提起自己,父母想讓我試試看要不要申請美高,但我不想讀寄宿學校,父母不愿我住寄宿家庭,最后也就作罷。

    那時我也最害怕口語,倒數(shù)聲讓我很害怕??晌液髞戆l(fā)現(xiàn),最好的練習方式還是每次都嚴格倒計時,練到麻木之后也不會怕了。

    就像高考之前每個月都??家粯?。陳更立刻想到曾經(jīng)的題海遨游,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兜兜轉轉,不也回到了原來的老辦法。

    似乎被她的話逗樂了,王應呈點點頭,你總能找到和以前的聯(lián)系。

    那還不是因為印象太深刻了。陳更撇撇嘴,后知后覺好像說漏了嘴,補上一句,為了高考寫題十幾年,以為自己解放了,結果才發(fā)現(xiàn)是新的長征。考試永遠都考不完。

    走走停停,景色沒看幾眼,話卻說了很多。陳更腿有些酸了,找了個理由停下來休息,要不要留個影?我可以幫你拍一張。

    王應呈說他不太習慣被拍照。陳更想起他在朋友圈唯二發(fā)過的正臉照,一個是幾年前在安多福和同學的照片,一個是哲學社的合影。她很能理解在鏡頭下的不自在,陳更也幾乎不照相,于是她點點頭說理解。

    除了被注視的感覺帶來的不安之外,她覺得自己在五元店買來的發(fā)飾承擔不了上鏡的重任:同樣脆弱的,還有她的自尊。陳更想,余微口中的寧夕和她完全相反。也對,如果不享受被注目的感覺,又怎么年年都做拉拉隊員呢?當她抱著書裝作不在意地經(jīng)過cao場外圍,只為了搜尋徐行的背影的時候,寧夕或許就在籃球場中央徐行面對著她,背對著自己。

    陳更懊惱地搖搖頭。她看見王應呈擺弄一會相機,最后卻聚焦在一張兩江交匯處;兩條河流從涇渭分明到融為一體,沒有留給對岸半島上的繁華半個角落。

    她忽然覺得,王應呈在這方面算是她的知己。

    拍完照片,已是下午快兩點,兩人還滴水未進,饑腸轆轆。正準備打道回府休息一會再去美食街,電話又響了,是余微打來的。陳更只能對王應呈說聲抱歉,走到一處安靜的角落接起電話。

    你猜怎么著,徐行今天問我你的事情了。   余微開門見山,你先別太高興,他這人不值得。

    陳更讓她繼續(xù)。

    他問我你去了哪里,為什么要轉走,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之類的。

    那你怎么答的?陳更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盡管這個回答無法左右任何。

    我就說的實話。你在北京,你要出國讀書了,現(xiàn)在過得很好。

    正確的廢話。   陳更笑著評價。

    我打電話來,可不止說這個的。余微賣了個關子,頗為神秘地說,他找我讓我挺意外的,你竟然也瞞著我沒說。上午你來學校了,是不是?

    是。

    你身邊有個男生,是不是?

    .是。陳更承認,她偷瞄了一眼背后百無聊賴的王應呈,壓低聲音說但只是我同學。

    好吧。徐行問我這個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的時候,我說的很有可能。不過別誤會,我只是想刺激他一下,幫你報仇。

    陳更一下笑了出來,謝謝您惦記。我用這種方式報仇的話,不顯得我更在意嗎。

    是嗎?我覺得還挺有效果的呢。   余微說,他知道之后,沉默了好久。我還添油加醋,還問他期末考得怎么樣。你不知道,高三這個學期他只進了一次年級前十,也不知道是談戀愛談的還是怎么回事。想到他之前成績那么好,現(xiàn)在也挺唏噓的。

    陳更聽著,頗有傷仲永之感。徐行的確有些倒霉,即使一直在自己前面,中考考得也不如她;高一高二時風光無限,如今也有黑馬代替了他的位置。三十三名,還在T大線附近徘徊,可是去讀他曾經(jīng)想要讀的經(jīng)管學院,卻是不大可能。

    哪里出了問題呢,他們就這樣陰差陽錯。陳更以為徐行的高三會像余微一樣延續(xù)輝煌,結果卻不盡如意。

    我今天還看到他女朋友了。   陳更平靜地把那三個字帶過,應該是挺漂亮的,如果說跟我比的話。

    拜托,又不是在選妃,和她比干什么啊?余微高聲反駁道,和自己無關的人,也沒必要去擔心。像我只關心我自己的成績,也不會去想和誰搶年級第一。你只會拿自己的短處比她的長處,更何況是對你不重要的東西。

    一天之前,陳更也許會想知道徐行此刻的感受。當陳更真的看到了他和身邊的人,她已經(jīng)失去了那份勇氣,也不想再庸人自擾。

    她搖頭,掛掉電話,怕王應呈等太久。她想到里斯萬最后放棄奧黛特時做過的那場夢他睜開眼睛,耳邊最后一次傳來遠去的海濤。他伸手碰碰臉頰。是干的。但他還記得海水的涼意和咸味。

    算了吧,第一千零三次。陳更轉過頭,把紙巾揉碎,扔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