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孩

    回家的路上，豆明顯情緒舒展了，甚至有些熱情了。

    她說后天做了手術(shù)，住十天就能出院，說幸好能做了，再不做冉豫北就該綁架她了。

    是的，再不看手，冉豫北真的該綁架她了，對于這個手，冉豫北是心疼加氣惱，每次來尋她都頭黑如鐵，仿佛氣她沒有照看好自己，仿佛她把他冉豫北金貴的私人物品給糟蹋了。這段時間，冉豫北把她擰得老緊，比第五都緊，他說不想理他可以，但必須跟他去看手，必須跟他去體檢一遍。知道是問不出受傷原因的，他也不問了，但手是必須去看。

    豆被他的關(guān)心搞得煩不勝煩，她受不了他們的關(guān)心，冉豫北、第五，都受不了。但她又不能跟他們鬧得僵，那樣做不聰明。她知道，她脾氣犟一點，冉豫北反倒會二話不說把她扭到醫(yī)院。她犟一點，毫無耐心的紈绔第五必定掉頭就遁了。冉豫北的強制關(guān)心與第五的逃避責(zé)任她不要！她就是得拿著和軟，拿著忍性去堵這兩個男人，堵冉豫北關(guān)心叨擾，堵第五逃避責(zé)任。

    她向冉豫北委婉地道了歉，冉豫北被她刨得不輕，她說她當(dāng)時夢噎住了，她說忙這忙那各種忙，暫時不便醫(yī)手。她態(tài)度柔軟極了。正因為她的態(tài)度正確，冉豫北反被窘住了，內(nèi)里心急火燎，天天催著她跟他去看手，卻也不好撂出重話來，她不與他復(fù)合，他也不能強求。

    豆呢？她才不要冉豫北來為她的手負責(zé)，首先這手不是他的責(zé)任，其次她是再也不愿沾惹冉豫北。

    手術(shù)能做，豆和第五終于松了一口氣，可到了手術(shù)的這一天，第五卻半天簽不上字去   ，他是被麻醉同意書上的一項項內(nèi)容嚇住了。

    他逐字逐句地上面提到的術(shù)中或術(shù)后可能出現(xiàn)的并發(fā)癥和手術(shù)風(fēng)險，尤其死亡的字眼把他嚇住了。麻醉師屢屢催促，他卻作難的死活簽不上字去。他幾乎放下麻醉書要跟豆商量不要做了，他想其實那手也不影響什么，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還是一邊的護士最后勸了他一句：其實這些并發(fā)癥及風(fēng)險出現(xiàn)的幾率是極低的，你的小姑娘只是手上的問題，其他檢查都挺好的，不會出問題。

    想想豆來時的急切，他如何忍心說這手術(shù)不做了？思前想后，他還是把字簽了上去。

    豆臉蛋緋紅地睡上推拉車將要被護士推走時，第五幾乎不敢看，她那么乖，簡直要他的命。

    手術(shù)進行了七小時，從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第五端端守在手術(shù)室的屏蔽門前，午飯時間他沒覺得餓，這是他陪豆第二次來醫(yī)院。頭一次是陪她墮胎，想起墮胎的那一次，他真悔啊！精神科專家歐大夫說，女性在墮胎一個月內(nèi)，全身各項機能都處于最低水平值，包括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是極端衰弱，極易自發(fā)病或者誘發(fā)病。

    他自己前些時候上網(wǎng)也查到：按中醫(yī)的理論來說，墮胎后身體抵抗力弱，最容易遭邪氣侵襲，從而產(chǎn)生精神錯亂。而且墮胎后忌寒忌勞忌房且需要補血，得好生休養(yǎng)?？啥箟櫶ズ蟊蝗拥奖煅┑乩?，餓肚子，挨暴打，血rou模糊，不知流了多少血甚至連墮胎當(dāng)天，她大出血的情況下，他都讓她直接出院，讓她在站臺瑟瑟發(fā)抖地等公交，讓她吃碗廉價的面趕緊走人！

    而她墮的那個胎，也是他的骨rou。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回首望去，他像入了魔，在一團漆黑的濃霧中肆虐，一雙眼睛似是盲的，什么也看不到，一顆心似乎也是盲的，什么也感受不到，薄情、冷漠，這是他的業(yè)障！

    他真的好后悔！

    下午手術(shù)成功的豆，從里邊推出來時，麻醉還沒過去，她沉睡著，渾身是水，如一只剛剛娩出的濕身小羊羔。第五心疼死了，不知怎樣是好。

    之后住院期間，第五不放心護工，特意自己照顧豆，可他真的沒干過照顧人的活，更別說照顧病人。

    他干得不好，沒眼色，眼里沒活兒，好幾次惹得豆抹眼淚。

    豆一掉淚，他更是方寸大亂，更手足無措了！

    世界上的人啊，哪經(jīng)過真正的心疼，沒見過豆那樣掉眼淚的人根本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心疼！

    他想，冉豫北愛豆呢，他有過這種心疼嗎。

    這期間，冉豫北父親的病又發(fā)生惡化，冉豫北回了家，但心里放不下豆的傷，又擔(dān)心她繼續(xù)跟著第五胡鬧，生怕再鬧出事情來，第五實在是個靠不住的膏粱子弟，他即使不成心糟蹋人，光他的閃失也夠豆受了！

    冉豫北心中焦急，   給   207   宿舍打了好幾天電話豆都不在，他知道是第五把豆領(lǐng)走了，心下更憂慮，這天，他直接把電話打給第五。

    冉豫北把第五手機快打爆了，第五沒法接，任電話丁零零響著，不知該怎樣與冉豫北對話，當(dāng)然，自臘月二十九之后，他與冉豫北再不可能有朋友之誼。

    他頻頻的手機鈴聲引起豆的疑惑：怎么不接電話？

    第五想了想，說：冉豫北的！   豆不吱聲了，過一會兒，手機又響起來，豆咬了咬唇：拿來，她蹙著眉道，我接！

    第五一向大意，看也沒看把手機遞過去。

    豆豆接過來還未及開口，那邊就脆脆一聲五哥喊了過來，接著不等這邊說話便一疊聲甜蜜的罵人話！是嬌嬌嗲嗲的一位甜meimei！

    豆怔了一怔，看第五！

    第五早愣那兒了！   電話里的聲音響脆得很，他在聽見的第一刻就差點上去搶電話。

    豆把電話向他伸過來，拿黑黑的眼睛看著他！盯著他！

    電話里的聲音喋喋不休，第五當(dāng)著豆的面不能猝然收線，也不便走開去講電話，接過電話，原地不動地說了句：別鬧了，有事呢？

    那邊更嗲了：壞五！人家都想死你了。

    這句話把第五窘得眼睛都瞎了一秒，他向豆看一眼，豆的兩只眼睛黑黑的，顯然對他的通話很關(guān)注，而且是很直白地關(guān)注。

    第五更不能掛電話了，繼續(xù)嗯嗯噢噢應(yīng)付著，對方嬌滴滴地說今晚老地方見面時，他不能不掛了，啪地合上蓋。

    第五的電話讓豆多心了，她思忖一下午！她知道第五照顧她犯愁，他得給她花錢，他得給她干活，他還不能出去耍。她早知道他煩，人生病時分外敏感脆弱，第五每出一個不周全，她就多心起心，她要紙巾他取來了毛巾她起心，她要喝水他遞上來面湯她起心！總之這些差錯一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覺得第五是不耐煩了，想開溜了。

    現(xiàn)在有女孩子來撩撥他，他怕是更要心浮了

    想到此，豆心中作難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誰都不認識，這

    接下去的日子她開始識相地示好，唯有好態(tài)度能叫他不忍心不管她，這個世界很不公平，本是他禍害下的，可到了讓他補償時卻得對他陪上千萬個小心。

    豆每天故意對著第五數(shù)日子，想著第五能堅持堅持，幫她把這十幾天對付過去。

    第五呢？他完全不知道豆心里的這份擔(dān)慮，他一如既往地努力認真地做，周周到到地做，生怕有一點疏慢。不僅腿腳受乏著，精神也高度緊張，生怕弄出個不周到，惹豆抹眼淚。到快出院時，他練出來了，手頭兒快得跟刮風(fēng)似的，護士們打趣他照顧人真是一把好手，等小妻子生寶寶時，伺候月子也沒問題。嗬，他那么洋氣，長相穿扮全洋派，被這樣一打趣，還真有點滑稽！

    連說這話的護士都被自己這話逗笑了，掩著口看他，他那上上下下的風(fēng)度，即使伺候人還是渾身的干凈瀟灑，怎么著也跟這話不對號啊。

    第五不覺得可笑！護士這些話本是打趣而已，他卻樂得仿佛受了莫大表揚，轉(zhuǎn)而想到生孩子，由生孩子又想到夫妻親熱，想到這的時候，他再回病房，總?cè)滩蛔∫馕渡铋L地看豆豆，隔一陣看一下，隔一陣再看一下，看著豆傻樂，樂得豆莫名其妙。

    他就喜歡豆莫名其妙，豆若明白他心里想的，定然不依他，哪怕就是想想，她也不依。她的心眼天生就是特別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