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與性 其一」

    過兩日就是舉辦婚禮的時候了。

    側(cè)廳里希爾薇儀式性的跟meimei們交待事情，她即將離開亞當(dāng)桑德勒家成為真正的貴族女人。

    知道了，別板著一張臉，我再替你向父親求求情，讓你至少一個月可以騎一次馬？

    才一次啊？露茜撅起嘴。

    我盡力了。

    跟露茜說了很多，希爾薇轉(zhuǎn)向蘿澤：一直以來沒有為你做過什么呢。

    蘿澤搖搖頭：沒關(guān)系的。

    你真的很堅強(qiáng)。希爾薇認(rèn)真的望著蘿澤漆黑的眼眸，只有你，我無法預(yù)測你的未來

    別擔(dān)心！我罩著她呢，jiejie你就放心出嫁！

    露茜像個小大人般拍拍胸脯，然后紅著臉小聲說道，回家的時候要跟我多說說丈夫的事啊。

    呼呼，好啦，知道了。

    兩個女生滿面笑容，蘿澤突然感覺自己的手里攥住了什么，但是那東西略虛幻，像是沒有實體？亦或是，自己沒有能清晰描繪它的心。

    總而言之，她很肯定這是一個好兆頭。

    ***

    是壞預(yù)兆。

    圍繞宅邸的樹林中亮起了火光，由星點匯聚而成一片紅色巨幕，且不斷接近，附近皆有亞當(dāng)桑德勒家的衛(wèi)兵把守，而那不速之客們還持續(xù)靠近則說明來者不善，那條路上怕不是已流滿鮮血。

    本家守衛(wèi)通報詹姆·亞當(dāng)桑德勒此事，眼看房子圍的滴水不漏，家主立即命令家眷們躲在隱蔽的地方，自己去會會侵入者，這時的他還并不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沉入地獄的境地。

    ***

    啊啊?。。?！

    不要！不要！

    救命??！

    卡亞、卡亞在哪里？！

    士兵一涌而入，大肆的斬殺亞當(dāng)桑德勒家里的每一個人，哀嚎四起，像鬼魂在凄厲的吼叫，血灑長廊，詹姆·亞當(dāng)桑德勒的肖像畫被染成鮮紅。

    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性命攸關(guān)，這里的原住民們不再分三六九等，執(zhí)事為了躲藏把柜子里的二夫人拽出狠狠摔在地面，自己鉆了進(jìn)去，本嬌生柔弱的三夫人舉起火鉗擊打放著自己不管自顧自逃跑的女傭，地上有一條不知是誰的手臂，一切混亂不堪，正如地獄繪圖。

    蘿澤呆在了原地，士兵還未殺到已經(jīng)開始了內(nèi)部戰(zhàn)爭，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而且，即便自己活下去又怎樣呢？親人被殺，本就沒有希望和理想的她在好不容易握得了微小的幸福之際被踹入深淵，接下來靠什么茍活？

    魔鬼！是魔鬼洛甘·阿利烏斯?。∽兊茂偗偘d癲的三夫人頭發(fā)凌亂，邊跑邊狂笑著：魔鬼！魔鬼來取人性命了！誰都不能幸免！大家一起下地獄吧！哈哈哈！

    她在長廊狂奔，撞倒了魂不守舍的蘿澤。

    是的，這幅局面正是她視作太陽的人的杰作。

    蘿澤小姐！

    熟悉的聲音將蘿澤喚醒，眼前雷利滿身都是黑灰和血液的混合物，他朝蘿澤伸手：起來，跟著我，快逃！

    蘿澤意識模糊的抓住了那只粗糙的手。

    大步跑進(jìn)，顛簸中蘿澤的理智漸漸恢復(fù)：雷利你之前去哪了？

    我把小小姐藏起來了！雷利死死的咬著牙，她應(yīng)該沒事，上天保佑她沒事，我們現(xiàn)在只管逃。

    逃？

    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轉(zhuǎn)過長廊，前方賽特·亞當(dāng)桑德勒與洛甘·阿利烏斯對峙著，雷利趕緊拉住蘿澤把她按在墻拐角。

    人們死前的悲鳴交錯不絕，距離遠(yuǎn)他們聽不見那二人的交談，蘿澤目睹賽特露出了無比震驚的表情，就像是目視世界終魘般緊接著洛甘·阿利烏斯拔出他的劍。

    利劍出鞘，以死亡獻(xiàn)祭。

    恐懼與絕望快要攪糊蘿澤的腦子，為了讓自己不叫出聲她一口咬緊自己的右手虎口。

    蘿澤小姐雷利將蘿澤抱在懷里數(shù)秒，這條路不行了，只有朝上走。

    在盤旋的階梯上，雷利拉著蘿澤的手不停的奔跑，那背影深深印在蘿澤的眼里。

    火把的光像死死追逐獵物的餓狼，一旦暴露在紅光下便一命嗚呼，二人身后的光亮在不斷擴(kuò)大：不行，他們追上來了。雷利放開了蘿澤的手，我去引開他們，你去天臺，那的小屋里有不少廢舊箱子，躲起來！

    不！雷利！蘿澤在雷利轉(zhuǎn)身要跑前抓住了他的手，一時腦子里整理不出完整的話語，就那樣看著他。

    這一秒仿佛過了千萬年。

    這一生遇到你真好，我的小姐。

    雷利緊緊回握道：愿來生為你獻(xiàn)上純黑的玫瑰，我摯愛的蘿澤。

    他甩開蘿澤的手，迅速消失在階梯底端。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蘿澤已滿臉淚水，這回她不再愣住，絕不能讓雷利的犧牲白費。

    活下去的理由？這不還有一個嗎。

    她跑著，跑著，一味的跑著，化身只會奔跑的生物，連呼吸都忘記。

    躲在天臺小屋的破舊行李箱中，蘿澤瑟瑟發(fā)抖，她緊攥著雷利留給她的園藝剪，這并不能救命，她很肯定，但比空手強(qiáng)點。

    腳步聲。

    這厚重的腳步聲讓蘿澤想起了那匹烏黑駿馬，那么這聲音的主人

    已經(jīng)暴露了。

    隔著箱子，蘿澤確信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那呼吸、步伐、以及拔劍時衣物摩擦的聲響，伴著鎧甲的叮鈧聲，她要被殺了。

    這是不屈的靈魂最后的抗?fàn)帯?/br>
    蘿澤掀開箱蓋一躍而起，朝洛甘·阿利烏斯的眼球扎去，瞬間血液噴灑，那并非蘿澤的血。

    洛甘的眼皮連著眼角被劃開，但是右眼卻安然無事，蘿澤意識到那是假眼，但是和傳聞中相反，沒有刀疤的半邊臉上那只眼才是假的。

    為什么？！

    怎么會這樣。

    不容蘿澤多動一下，洛甘抓住了她的手腕，捏碎骨頭的力度都沒能使剪刀脫出手心。

    黑暗中洛甘定睛一看，以防武器被奪，這女孩用箱子里留有的小半截魚線將剪柄與手指死死纏繞在了一起，她細(xì)瘦的指頭正汩汩流血。

    沒有第二次機(jī)會，多不痛不癢，這輩子做的最大的事兒竟然是給這疤痕組成的男人臉上再留一疤？蘿澤在內(nèi)心把自己嘲諷了八百十遍，終于她放棄了。

    洛甘看她放松了全身的力氣不再抵抗，也松開了手

    當(dāng)然不可能。

    這骨子里烈性的女孩轉(zhuǎn)手將剪子對準(zhǔn)自己的喉嚨，洛甘料到了，剎那間一手抓住蘿澤纖細(xì)的脖子，一手握住剪刀，剪刀尖端抵在他的大拇指上。

    唔！

    要被掐死了，連自裁的權(quán)力都被剝奪，何等無情的惡魔。

    有血液潤滑，洛甘緩慢用力的拽動剪刀，就那樣硬生生把魚線圈扯下，蘿澤的手指血rou模糊。

    咔鐺！剪刀被丟遠(yuǎn)，砸到箱子上反彈了一下落地旋轉(zhuǎn)了幾圈。

    蘿澤的眼睛徹底失去光彩，已一無所有的她在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唯有一死才是解脫。

    但是洛甘·阿利烏斯沒有輕易要了她的命。

    他左手掐著蘿澤的喉嚨，將她拖拽出置物小屋，對手下擺手讓他們先退下去別處，一個人拖著死魚一樣的蘿澤下樓，在漆黑的走廊里步行，來到了一地都是衣服的雜亂房間。

    是詹姆·亞當(dāng)桑德勒的第一夫人的屋子。

    蘿澤被重重的摔在床上，仰面朝天，眼睛習(xí)慣了黑暗，第一眼看見的是頭上的墻上掛著的全家福畫像。

    一副沒有自己的溫馨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