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清水)
正文,(清水)
一個金屬盒子,唯一的出口被封上,在火中被炙烤著。 盒子里有兩個人。 一個男子身著黑色勁裝,袖口處被扎了起來,露出骨節(jié)分明長著繭子的手掌。他有著極為英俊的面容,臉上棱角分明,眉目堅毅,鼻梁高挺,一雙薄唇微微抿起。他的身材高大健壯,遠遠看去給人一種壓迫感,但此時他修長雙腿彎下單膝跪地,認真注視著江寧,聲音低沉,語氣堅定:寧寧不要怕,我會帶你出去的。 江寧其實不是很怕,她的求生意志并不是很高,但她還是低著頭看著蹲下的男子,露出一個信任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加油哦。 男子耳朵有些紅,他微微低頭,看到了江寧赤裸的雙腳,他們兩人身上都沒有鞋子。 男子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耳朵更紅了。 寧寧,你稍等一下。 他脫下了黑色的上衣,上身便赤裸了出來,露出的肌rou線條優(yōu)美,充滿力量,如同完美的藝術品雕塑,在心上人面前裸露身體讓他有些羞澀。他將上衣撕成兩半,輕輕托起江寧的一只腳,放在自己腿上,把其中一塊布溫柔的裹在江寧腳上,還在小腿處細致的打了個簡單漂亮的結,確定江寧的腳已經(jīng)被包裹起來不會被地面弄臟之后,他放下這只腳,又拿起剩下的布將江寧的另一只腳也包裹起來。 他叮囑道:寧寧,你站遠一些,我怕會傷到你。 于是江寧抱膝坐在一個角落里,眼睛跟隨著男子的動作,看起來非常認真的樣子,其實是在發(fā)呆,思想早已神游天外。 男子對著被封上的門狠狠撞去,沒有撞開,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沒想一次就成功。 狹小的空間束縛了他的力量,讓他找不到好的發(fā)力點,無法發(fā)揮自己全部的實力,他又重新擺好姿勢,反復沖撞著被封起來的門。 他感覺越來越熱,也許是劇烈的運動才讓他那么燥熱,所以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 但江寧也覺得熱,溫度越來越高,她輕輕開口:江犬,這里正在被加熱。 寧寧?男子停了下來,有些疑惑,他看向江寧,少女抬手觸碰盒子,感受墻壁上的溫度:有些燙,再過段時間也許我們就會熟了。 不會的,寧寧,我再努力一下,門就會開了,我們不會有事的,寧寧不要怕。 他伸出手來,想要擁抱少女安撫她,但是想到如今自己的形象分外不雅,瞬間便又自卑的縮了回去。 同時一種強烈的自厭情緒升起,他太沒用了。 他發(fā)了狠,用血rou之軀去沖撞這堅固的金屬墻壁,身上已經(jīng)有多處受傷,卻仍不放棄,他想要大吼來助力,卻又擔心嚇到江寧,于是便克制起來,喉嚨發(fā)出低低的吼聲,如同野獸。 江寧看著這一幕,感受到挨著皮膚的墻壁的溫度,也許過不久,金屬墻壁的溫度會升高到無法想象的地步,那時候只要輕輕碰上一下,她的皮膚就會被墻壁沾上,被撕裂下來,她的血rou也許會在一瞬間被加熱到八分熟,再加上油脂,可能聞起來還有rou香。 江寧不想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她厭惡疼痛。 江犬,你過來。 聽到少女的呼喚,男子停下了瘋狂的動作,原本因劇烈運動而正喘著粗氣的呼吸也刻意壓低了頻率,變得輕柔起來。他走到少女身前,依舊半蹲著身體,與少女平視。 寧寧,怎么了? 江寧想他也許不會同意。 但江寧還是伸出手來,一只手放到男子頭上,一只手放在男子頸邊。 她按著男子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男子順著她的力道轉頭,目之所及還是金屬的墻壁。 他正疑惑,江寧便又開口了。 就像這樣,你扭斷我的脖子吧,或者掰斷。怎么樣都行,要快點。 我不想被烤熟,那樣很難受。 少女臉頰紅紅的,一雙細眉輕輕皺起,眼神清澈見底,仿佛正在苦惱的只是要吃甜豆腐腦還是咸豆腐腦這樣的事情。 男子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平時嚴肅堅毅的臉上此刻看起來脆弱無比。 寧寧,不要這樣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可是你打不開門呀。江寧真的苦惱起來,她也擠出兩滴眼淚,聲音軟軟的的:江犬,求求你啦。 對不起,是我沒用,我是個廢物男子頭發(fā)散亂,眼睛紅紅的,烏黑的眸子祈求的望著少女:但是,寧寧,求求你相信我,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求求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再堅持就晚啦,我會被墻壁燙掉皮的!你不聽話,我會丟掉你的。即使出去了,我也會丟掉你的。 不會的!寧寧。男子嗚咽著,咬牙艱難的開口:如果,如果真的不行,我再聽你的話現(xiàn)在還有機會,等出去了,你打我罵我或者,丟下我怎樣都可以 男子赤腳踩在地面上,感受到了越來越高的溫度,他伸出手,將江寧抱了起來,身材嬌小的少女蜷縮在他懷里,完完全全被保護起來,沒有一絲一毫接觸到墻壁。 男子的手掌把少女的頭扣在自己胸膛上,溫柔的安撫著:寧寧,你會好好的。 鑒于往常男子一向靠譜的形象,江寧選擇相信他一次,于是安靜起來。 男子又要去撞,但這次顧及著懷中的少女,他卻又不敢用太大力氣了。 這樣不行的??粗鴳阎械纳倥?,他想,他不能讓江寧有事。 他還記得江寧說過,江寧說最喜歡他的懷抱,很舒服,很穩(wěn),哪怕是在跑步也不會讓她感到搖晃,完全可以當做床在他懷中睡覺。 但現(xiàn)在,劇烈的沖撞根本不可能讓少女有個安穩(wěn)的懷抱,江寧一定會感到不舒服。 但他不能讓江寧有事啊,他必須要把江寧帶出去,安然無恙帶出去,不受半點傷害的帶出去。 他弓著身子,側身用肩背去撞門,宛如野獸一般,不知疲倦。 溫度越來越高,墻壁越來越燙,他的動作越來越暴躁,身上也都是血,幾乎不像個人了。 但江寧依舊被他緊緊護在懷中,除了溫度帶來的熱氣讓她出汗和每次沖撞時的搖晃之外,江寧沒有感到一絲不適。 雖然氣溫糟糕,但是晃晃悠悠的好適合睡覺啊 江犬的狀態(tài)是真的不太好。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他并不是神,偶爾他會覺得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 他的腳已經(jīng)被燙的失去了知覺,有一次他竟然有些站立不穩(wěn),差點釀成慘禍。 也許他堅持不下去了,江寧此時窩在他懷里一動不動,他知道江寧興致不高或者生病難受時就會這樣窩起來,懶洋洋的不動彈,她現(xiàn)在肯定感覺不舒服吧。 江犬惶恐不安,他甚至不知道江寧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江寧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 我會被墻壁燙掉皮,好疼啊嗚嗚嗚 我好疼,為什么你不聽話? 他的眼前似乎真的出現(xiàn)了那樣的畫面,江寧渾身是血的畫面,如何也趕不走。那樣絕望的畫面,他的心疼的幾乎失去知覺,淚水大滴大滴的流下,在他臉上糊成一團,他那樣的茫然無措。 寧寧,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手托著江寧的頭,意識模糊著想要用力,想要江寧不經(jīng)歷那樣的痛苦,想著能和江寧一起死去也很好。 但這個想法冒出的一瞬間他就清醒了過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發(fā)誓要把江寧完好無缺的帶出去!他是個懦夫! 江犬嚎啕大哭,從喉間發(fā)出陣陣悲鳴,他瘋了一般,用頭,用肩,用背,用身上任何能用的部位去撞門,沒有停歇。任何部位都成了武器,只有懷抱是江寧安全的港灣。 他瘋狂的像是沒有理智的怪物,卻又謹慎的好像不會出錯的機器。 江寧從始至終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江犬沒有讓guntang的墻壁接觸到她的一絲肌膚,每次沖撞時巨大的反彈也被他刻意收斂。由于江犬的保護,江寧身處的仿佛是與他不一樣的環(huán)境,江寧甚至還能懶洋洋的睡一覺。 他血rou潰爛,但是還不夠,他從身體中壓榨出最后一絲潛力,仿佛一個局外人cao控著仇家的身體,每一次沖撞都用盡了全力,仿佛要將自己撞的粉身碎骨,仿佛要將自己撞進墻壁。 門裂開了一道小縫。 他沒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但不管怎樣,他仍舊瘋狂的用身體撞擊著門,仿佛這就是他存活的意義。 門越來越松動,江犬看到外面透過來的光,他意識到自己成功了,于是又哭又笑,一聲一聲地,喊著"寧寧""寧寧"。 他想先把江寧通過門縫送出去的,但是害怕外面有什么危險,便又繼續(xù)撞門,小心翼翼地抱著江寧,把江寧嚴嚴實實的護在懷中,從門縫擠了出去,門縫斷裂處參差不齊,刮下他一層血rou,但他毫不在意。 外面是火場。 江犬此刻慶幸自己的決定了,他佝僂著身子,一只手輕輕捂著江寧的口鼻,他恨不得像軟體動物一樣裹在江寧身上,成為她最堅固可靠的保護罩,將一切危險隔離在外。 此時的江犬受傷嚴重,尤其是在后背,右邊有一大塊rou掛在身上,將掉不掉,幾乎能看到骨頭,整個后背皮rou被撕裂,鮮血淋漓,和皮rou混在一起被燒焦,黑乎乎的,有一股糊味,臉上糊著大片從頭上流下的早已干涸的鮮血,一雙腳更是皮rou爛掉,露出了白骨,任何一個人都會驚訝這樣的江犬居然還活著。 他抱著江寧,跑出了火場,外面是一片樹林。 他小心翼翼找了個草堆,放下江寧,細致的檢查江寧的每一寸身體,確認江寧的平安無事。 江寧醒了,晚風吹過,涼涼的很舒服,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在出來玩耍的路上,于是打了個小小的,愜意的哈欠。 于是江犬知道,江寧只是睡著了,這一瞬間,巨大的幸福淹沒了他,江寧沒有昏迷,在他的保護下,江寧安然無恙。 江犬倒了下去,再也沒能起來。 不知道算不算be,雖然江犬死了但他得償所愿,江寧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