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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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線索 大理寺,亥時。 夜色沉釅,偏院小間的軒窗中散落著忽明忽暗的燭火。一場大雨過后,空氣中流淌著青草落英的香氣。 林晚卿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從桌上的一堆案卷中抬起頭來。 春夜乏沉,人本就極易困倦。 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拾起一截竹簽撥了撥燈芯。 蘇陌憶只給了她七日的時間。 若是能找到新的線索,她便可以正式進入大理寺,那間卷宗室她就可以去了。 故而三日以來,她幾乎日夜都泡在這里,研讀苦思。 反正沒地方去,林晚卿干脆把所有家當都搬過來了。 到底是新環(huán)境,一切都還不適應,特別是身邊還少了個呱噪的人。 之前在京兆府辦案的時候,她和梁未平經(jīng)常幾宿幾宿地辯論。 雖然次次都是她全方位壓倒式地獲勝,但跟別人討論和獨自冥思苦想,林晚卿覺得,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她嘆了口氣,有點想念梁未平。 眼神隨著飄忽的思緒飛出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夜空。 院中的幾株春梅已經(jīng)長葉,葉尖兒在月色下泛著點點銀光。 月色流轉(zhuǎn)之間,一株矮木無風無雨地搖了搖。 一股熟悉的,清甜的香味襲來,靜謐地如同這沉月。 林晚卿怔了怔,想起王虎被殺那夜的一抹胭色 脊背處的一股陰涼竄起,她無意識地咬了咬牙。 可與此同時,心中的那股不甘也出現(xiàn)了,甚至還帶上了點竊喜。 她立即摸出一把袖箭,出了小間。 那道黑影稍微一頓,沿著小院的廊廡腳尖一點,翩然躍出圍墻。 身形輕盈到不像是個男子。 林晚卿緊跟著追出小院,深夜月下,只見他沿著九曲回廊,向著不遠處的小池縱身跳下。 月下波光間,那個黑影如驚鴻一般飛過,腳尖只在池上留下淺淺印跡?;仨此畷r,她甚至覺得黑影的動作宛如翩遷而舞,而這種舞姿 林晚卿思忖著,快速搜索著腦海里的一切記憶。晃神之間,只覺得離著那個黑影越來越遠。 眼下一眨,他已經(jīng)融入一片開闊的夜色再也不見。 林晚卿停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著她來到了一片開闊地帶。 無花無樹,就連一間屋室都沒有。 若是要藏身,必定不會在此處。 她步履輕移,順著黑暗尋過去,耳邊卻是一陣嘩啦的水響。 回廊的盡頭,一間偌大的書室還亮著燈,在黑夜里微光明滅。 遠遠地,她看見屋內(nèi)亮著燈的窗欞上,悠悠映出一個一閃而過的纖瘦身影。 是他! 林晚卿心中驚喜,步下生風,向著亮著燈的屋室猛然一躍! 咔嚓?。?!木質(zhì)的軒窗碎成殘渣四散,她從窗口縱身而入。 落地的一瞬,她只覺腳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一灘水漬,重心霎時不穩(wěn),整個人便朝后仰去。 一聲悶響之后,塵埃落定。 她躺在地上,全身酸痛,掙扎著半晌爬不起來。 頭頂上一束陰陰的冷光,向她穿刺而來 浴池里的人挑眉看著眼前這一切,手上拿著的書,抖了抖。 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清冷的男聲,愣是讓熱氣氤氳的浴室都降了幾度。 不會吧 這人除了給自己布置涼臺,在書室后面還給自己開辟了一間凈室?! 林晚卿語塞,囁嚅著道:我我好像看見了殺掉王虎的刺客 哦? 蘇陌憶悠悠放下手中的書,往前趴靠在浴池邊看著她接著問:那抓到了么? 沒就是還在追呢 林晚卿說著話,默默在地上躺著換了個方向,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大人你慢慢洗我再到別處去看看 她起身撿了袖箭,連身上的水都來不及擦,拔腿就逃。 可是抬頭之間卻見靠在屏風上的一面銅鏡,悠悠反光中,蘇陌憶的身后 那個黑衣人! 她霎時怔忡,雙眸一緊,顧不得多想,便轉(zhuǎn)身向著那個黑影扣動了手中的機關(guān)! 嘩嘩水聲漫溢,林晚卿只見萬千水浪驚現(xiàn)眼前,在微晃的燭火下全然映成晶亮的一片。 然而在水浪之后 某人緊實無瑕的肌膚,勻稱健碩的線條,和那個他有她沒有的東西,竟然映著水光和燭火歷歷在目! 她霎時屏住了呼吸,一支袖箭也失了準頭,射進了那面銅鏡。 屋內(nèi)的燭火被蘇陌憶潑出的水浪熄滅了,瞬間的黑暗,讓林晚卿眼前的一切都沒了著落。 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見蘇陌憶,當然也看不見那個黑衣人,一時間只能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在這里別動。 熟悉男聲在耳邊想起,熱氣混雜著他獨有的松木青草香在鼻尖暈染開。 林晚卿心頭一抖,覺得腳下更麻了。 微風吹來,眼前一線白光閃過,觸感是柔軟的絲綢。 蘇陌憶快速取了一側(cè)屏風上的白色內(nèi)袍,將自己的凈身裹住。 月光翻涌之間,耳邊已經(jīng)是你來我往的簌簌響動。 那人拿著武器,周遭空氣嗖嗖,想是已經(jīng)將一把劍舞得密不透風。 也不知是誰不敵誰。 幾招之內(nèi),已經(jīng)有人被打得步伐微亂,連招式都不甚連貫。 唔 一聲悶哼,隨后便是室內(nèi)屏風碎裂的脆響。 房間里安靜下來。 站在原地半天的林晚卿,借著月光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眼前清明了幾分,此刻卻又聽到一聲巨響,亦不知是誰被擊中了。 想是文官出身的蘇陌憶手無寸鐵,又沒穿什么衣服,活動不太方便,在打斗中占了下風。 她只覺心中一凜,也顧不得什么,只向著站立的那個黑影一掌拍去。 黑影果然反應夠快,側(cè)身一躲,靈巧得像一尾滑溜溜的魚。 林晚卿幼時跟著生父習過一些簡單拳腳,當下也是憑著一股孤勇,朝著那黑影又是一招。 這一次她向著他的臂間擊去,那人抬手一揮,反手將她縛住,順勢一擰,她整個人便到了他身下。 可是他似乎沒打算放開她,而是抓住她愣了片刻。 林晚卿抓住空檔,對著他兩腿之間就是猛烈一踢! 他驚了一瞬,一個前傾躍起,躲開了。手上將她整個人像拎著布偶一樣騰空一甩,又固在了身前。 但這一次到底是地上太滑,那人沒有站穩(wěn),往下一坐,整個人作勢就要倒下去。 他將林晚卿往胸前一裹,雙腿夾住她整個人,再腰腹一個用力,抱著她就倒了下去。 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林晚卿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只想快速脫身。 她趁著刺客夾住她不能動彈,向著他的腰間就是一拳。 然而,她終究是敵不過。 那一拳方才觸及他的股腹,就被他即時一掌劈開。 林晚卿手上一軟,拳不成拳,變成軟綿綿的掌,下落的地方還比原先的矮了幾寸。 林晚卿: 兩個人都僵住了。 林晚卿的頭枕在他的胸口,才驚覺這人的身形比自己高大了好幾分。自然也是比方才看見的黑影,高大了好幾分。 而她手里的那個東西 不就是方才看到的,他有她沒有的物件嗎 不過,她咽了咽口水。 這真的合理嗎? 蘇陌憶全身上下看起來沒幾兩rou,為什么那個物件會這么大?! 林晚卿瞳孔巨震,一時也忘了將手拿開。 大人!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全黑的屋室內(nèi)剎那間火光通明。 葉青不早不晚地帶著一幫衙役趕到,正巧看到了蘇陌憶沒穿什么衣服地抱著渾身濕透的林晚卿,躺在一片狼藉的浴池邊 而林晚卿的手 還放在了他一言難盡的某處 葉青覺得,世界坍塌了。 是了。 大人一向冷靜自持,不管閑事。 但對這個林錄事卻一直例外跟蹤,送藥,將她安插到自己身邊,再加上世子年過弱冠還未娶妻 是了,一定是這樣了。 有刺客 林晚卿僵硬著身子,舌頭打結(jié),試圖解釋。 在場眾人似乎沒有聽懂,依舊是愣著。 葉青隨即轉(zhuǎn)過身去,將蘇陌憶和林晚卿擋住,嚴肅地吩咐道:快去找刺客!不要在這里愣著! 眾人這才看懂他的暗示。非常識趣地三兩散開,假意找刺客的樣子走遠了。 哎葉青頗有些悲傷地嘆了口氣,向蘇陌憶遞來一個雖然我很震驚,但我依然選擇理解的眼神,十分沉重地走了。 最后,還不忘帶上凈室的門。 還不起來? 起!林晚卿手心一燙,趕快收了回來。 蘇陌憶緩緩起身,鎮(zhèn)定自若地整理了衣袍,才對著林晚卿道:你怎知他是殺害王虎的兇手? 此刻林晚卿的眼神和心思,依舊停留在他那個明顯不合常理的地方,一時也無言以對。 蘇陌憶被她瞧得發(fā)冷。 他本就只穿了一件不厚的素白睡袍,如今還浸透了水。那袍子就這么濕漉漉,薄透透地貼在身上。 胸肌,腹肌,手臂的線條,和腹下的某物,其實完全遮不住。 咳咳他以拳抵唇干咳了兩聲,側(cè)身又去取來一件厚一點的外袍。 林晚卿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自在,也察覺到自己失態(tài)。 都是男人,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盯著看的。 她也清了清嗓子,故作鎮(zhèn)定道:我曾經(jīng)在京兆府的大牢外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你見過他?蘇陌憶問。 林晚卿搖頭,聞過。 蘇陌憶一怔,等林晚卿解釋。 刺客身上的味道很特別,我能聞出來。況且她補充道:方才我跟著他一路過來,發(fā)現(xiàn)他輕功的身法倒是有幾分熟悉,但具體我也說不上來。 嗯,蘇陌憶隨意附和一聲,追問道:關(guān)于王虎案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林晚卿吃過一次虧,這次多了個心眼,只問:那要多管一件案子的話,大人是不是會有獎賞? 說完向蘇陌憶投去一個期待的眼神。 jian殺案是你的,王虎案是本官的,沒有獎賞。 林晚卿: 這人為什么潑皮耍賴都這么理直氣壯?。?! 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林晚卿癟嘴。 既然如此,那個跛足婢女的線索她得留一留。 哪天心情好了再說。 蘇陌憶見她這樣,不知為何,起了點好笑的心思,若無其事道:那本官先賣你個人情吧,給你提供一條jian殺案的線索。 林晚卿一噎。 難道jian殺案不是大理寺的案子?為什么叫賣她人情? 這個狗官真的 可惜抱怨歸抱怨,本能卻驅(qū)使她快速地點了頭。 按照你分析的兇手性格,十之有八的情況會是熟人作案。三個受害者一個共同點,就是在成為達官顯貴的外室和姨娘之前,都曾是盛京平康坊的頭牌花魁。 他修長的手指系好松垮的外袍,隨意道:明日隨本官去看一看。 林晚卿:好氣哦!可是我拒絕不了。 葉青:想不到你是這樣的蘇大人。 蘇大人風評被害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