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使者 01

    沙發(fā)里的人猛地睜開眼睛，琉璃色的瞳孔在黃燈下驟然集聚，仿佛極其不適應(yīng)地，再度渙散開，渙散成徹夜狂歡后筋疲力盡的模樣。真莉勉強爬起來，雙腳落地，一個不穩(wěn)，直接在臟污地地毯上來了個狗吃屎。

    她翻了身，靜靜地感受著什么，很快一聲短促冷酷的咒罵從嘴里爆發(fā)出來，這他媽的。

    實在是忍不住，真莉從未像此刻如此，軀體是軟綿無力的，心跳聲極大，受不住突然起身而帶來的身體運作。盡量平息著這股紊亂無力的感覺，她靜下來來判斷自己的體能，虛弱、貧血，頭暈?zāi)垦?、肌rou無力，身體像是一團爛rou，精神同樣疲軟。

    當(dāng)她好不容易在陌生的房間里找到鏡子，終于可以斷定，這具身體不可能是她的。

    鏡子里的女人跟她長得再像，也不能是她真莉，一個從小經(jīng)歷嚴(yán)酷訓(xùn)練的女殺手。

    除了肖似的五官，這女人瘦得畸形，真莉脫光了衣服，四肢枯瘦，不是自然的瘦，而是病態(tài)的暴瘦。手臂、大腿、rufang和臀部，摸在手里全是軟綿綿地，毫無彈性的軟，看了讓人反胃的軟。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她的肩側(cè)到后背刺著詭異的紋身，隨著暴瘦虛軟的皮rou，紋身也變了樣。好不容易，薄而蒼白的嘴唇里發(fā)出疑慮的問句：是佛手花？

    這聲音，倒是她的，只是啞得像重癥病人。

    真莉套上T恤和牛仔褲，終于有心情打量所在地，這是套陰暗的舊房子，只有一房一衛(wèi)，墻面斑駁落粉，廁所地面鋪著黑白格紋的瓷磚，墻上掛著淋浴頭，淋浴頭有殘損，方寸之大的地方，小小的通風(fēng)口在斜上方地位置。

    至于充當(dāng)臥室和生活區(qū)的客廳，乍一看跟垃圾堆沒有區(qū)別?？繅Φ墓褡由蠑[著大部頭的老式電視，真莉撿了柜子上的遙控器，試著去摁紅色的鍵，嗡鳴的電子噪音撲面而來，她瞬間捂住耳朵，非常不習(xí)慣，立刻又關(guān)了電視。

    身子一轉(zhuǎn)，便是堆滿空酒瓶、散發(fā)著異味的茶幾，食物的殘骸從顏色和氣味上判斷，已經(jīng)擱置了不少于三天。

    一只蒼蠅嗚嗚地從泡面碗里飛了起來，以不規(guī)則的路徑飛揚起落，落在透明塑料封袋敞開的口子上，袋子已經(jīng)空了，附近鋪著不明的白色粉末。真莉?qū)⒛槑缀跏琴N在桌面上，拿手指沾了一點點，送進唇內(nèi)，很快吐了出來。

    不出意外，這九成是神經(jīng)興奮劑或抑制劑中的一種。

    傍晚最濃最烈的霞光從波紋狀地鐵窗格子射進來，終于落到她的臉上，真莉感到一陣虛無地溫度，這點溫度被一陣突兀的震動和響動給刺破。手機？應(yīng)該是手機，她從沙發(fā)底下摸出來，好奇地拿在手里掂量，翻開蓋子后，似乎自動接通了。

    對面?zhèn)鱽硪坏啦荒蜔┑刭|(zhì)問的聲音：終于肯接電話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莉摁住太陽xue，冥冥中，她明白自己住進誰的軀殼，至于這人是誰，她從桌上撿到卡片似的東西，上面記載了軀殼的信息。

    她，或者自己，現(xiàn)在叫于曼麗。

    我...我有點不舒服。

    對方聽到她嘶啞的聲音，默了好一陣，語氣從質(zhì)問變成了嘆氣：曼麗，你不能再這么下去了，那些東西...最好戒了，不然以后你沒法回頭。

    胸口上涌起無言的憤怒和絕望，真莉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你以為我想！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地...老厲，我受不了了。

    話到這里已經(jīng)哽咽，真莉強忍著，轉(zhuǎn)給你有把最后一句話轉(zhuǎn)成勉強地平靜。

    腦子里隱隱地冒出一些信息，她對著電話道：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什么時候把我調(diào)回去？

    對面又是一陣沉默，   兩分鐘后，他道：已經(jīng)在申請，毒蛇昨天已經(jīng)落網(wǎng)，就差收尾，我會盡快把你調(diào)回局里。

    真莉進入徐曼麗的身體，體能十分衰弱，晚上根本睡不著。這個屋子給她死氣沉沉之感，空氣混濁光線昏暗，一到晚上，街頭花哨地?zé)艄庀窈Ｋ粯勇M來，竟然使人更加的神經(jīng)疲憊。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徐曼麗已經(jīng)死了，原因九成是吸毒過量，死于極度愉悅后的極度痛苦。

    真莉在房內(nèi)熬過最痛苦幾天戒斷反應(yīng)，等她從們能出來，體重再一次刷新下限。

    門外是一條幽深狹長的水門汀過道，怪異的安靜，她的耳力漸漸恢復(fù)，能夠斷定這里住客非常少。

    花了一天的時間研究周圍的環(huán)境，真莉穿著衣柜了唯一還算正常的衣服，一套灰不溜秋的連帽運動服，漫步在樓下?lián)頂D的人潮中，跟看客似的，在帽檐下偷窺嶄新而平凡的新新世界。

    周五早上，真莉兩手揣進口袋，仿佛極其隨意地走進街角一家陳舊的茶餐廳。餐廳不大，跟這個城市一樣，所有的空間顯得擁擠，人和人要擦肩而過。她挑了最里面面對門口的位置，服務(wù)員拿著抹布在油膩的桌上呼啦一下子，咚地一聲擱下一套餐具。

    小姐要點什么？

    真莉拿手指在塑膜的菜單上點了兩下，兩分鐘后，一碗餛飩面和奶茶送了過來。

    她沒胃口，叼著奶茶吸著，身邊擠過來一道人影，高大的個子，屁股朝她對面一座，臉上是一副很冷淡又平常的表情：拼個座可以吧？

    廳內(nèi)人聲鼎沸，他們這個壓在斜梯下角落還算安靜。

    真莉掃過一眼，男人嘩啦地展開了報紙，遮住了下半張臉，大聲要了早餐，一雙眼睛卻在報紙后盯著她。

    男人眼角紋路很深，年輕時不失一位頂有風(fēng)華的人物，不過現(xiàn)在更有味道些。

    真莉短短地掃了一眼，垂眸繼續(xù)喝奶茶，鴛鴦奶茶這玩意兒一開始她是拒絕的，喝了之后竟然還不錯。

    老厲眼里發(fā)出不贊同的意味，高高在上的，批評中摻雜著煩躁的忍耐：你看看你，現(xiàn)在成了什么樣子！

    真莉確定了他的身份，她不輕易說話，聳肩撇嘴，老厲自動解讀她的表情，手指敲這桌面，還是很煩躁。

    那邊這兩天怎么樣？

    那邊指的就是徐曼麗臥底的地方勢力，真莉比了個手勢，再點點自己，表示不舒服這幾天都沒去。

    這時老厲的早點送了過來，一盤牛rou炒河粉，上面蓋著煎雞蛋。他兩口把雞蛋吃了，筷子在河粉里扒來兩下，忽然丟開筷子，匆匆起身：這里不適合講話，我們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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