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咱們邊飲邊談，好歹商量一個(gè)可行之策?！?/br>
    華云龍講了一句“理該如此”，余老夫人已接口道：“我看你才是真正者悖了，華哥兒昏迷日久，諸賢侄一身塵土，便這樣未曾梳洗，就飲酒么？”

    笑聲再起，“江南儒醫(yī)”嗨的一聲，道：“真是老糊涂了，南兒，領(lǐng)華……領(lǐng)龍哥兒梳洗去，諸賢侄熟門熟親，各自請便。夫人，咱們由客廳相候去?！比绱艘粊恚瑲夥疹D時(shí)輕松無比，老夫婦率先出門，繼之各人分別前去梳洗。余昭南的身材與華云龍不相上下，從里到外，各取了一套新衣，交給華云龍?zhí)鎿Q。

    華云龍性情活潑，至此甚覺投緣，梳洗更衣畢，越發(fā)精神煥發(fā)，神采奕奕。眾人先后到了內(nèi)客廳，彼此一無拘束，談?wù)勚v講，氣氛極其融洽。難得老夫婦倆也有少年人的興致，一席酒，直到初更，始才盡興而散。席間“江南儒醫(yī)”也曾問起華云龍何故離家？

    華云龍毫不隱瞞，率直講明“奉命緝兇”，并將一路來的經(jīng)過詳加敘述，眾人聽了，一致為“九命劍客”之死默然扼腕，更對兇手的神秘與殘忍均感忿怒，但結(jié)論只有一個(gè)，那便是“浩劫將興”武林將要從此多事。講起浩劫將興，“江南儒醫(yī)”至為含蓄。他對華云龍所述各節(jié)，以及所遇之人物，只籠統(tǒng)講了一句“或有關(guān)聯(lián)”，再往深究，他就不愿置詞了。但他卻竭力贊成華云龍前往南荒一行，理由也不肯多講。

    眼前以賈嫣為重，因之華云龍對其所余，也不多問。賈嫣隱跡風(fēng)塵是謎，劫持華云龍的目的是謎，不搜華云龍的身子更是謎，一連串的不能揭開，其他捕風(fēng)捉影之事，更不用談。故此，“江南儒醫(yī)”同意了諸小的意見——仍裝狎客，摸一摸“怡心院”的底細(xì)。可是，他只同意余昭南陪同華云龍前往，其余諸人則不必去。他總認(rèn)為賈嫣必已遠(yuǎn)遁，此行實(shí)屬多余。至于他讓余昭南與華云龍同去，那是因?yàn)樗麄z同屬當(dāng)事人，他的理由很充分。

    “怡心院”若是鬼窟，賈嫣劫人，定有所知，隱匿賈嫣的一切，乃是意料中，事情要查訪，人選必須恰當(dāng)。華云龍被救之后，由余昭南以識途老馬的身份，帶他訪問賈嫣的下落，乃在情理之中，縱然難有收獲，也不至引起“怡心院”本身有偵破之感，提高了警覺。這是他的深謀遠(yuǎn)慮，不愿一次便讓線索中斷，諸小也就不再堅(jiān)持了。

    但是，其中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較為莽撞的蔡昌義。蔡昌義好似與華云龍?zhí)貏e投緣，不愿與華云龍分手，強(qiáng)詞奪理的講他也是當(dāng)事人，救人時(shí)他也在場，直到散席，仍是吵鬧不休。“江南儒醫(yī)”被他吵得頭腦發(fā)脹，無可奈何只得應(yīng)允讓他同行。這一下他高興了，跳起來叫道：“備馬，備馬?！?/br>
    “江南儒醫(yī)”搖頭不迭，道：“昌義，此去乃是暗訪，你可要沉得住氣，莫要壞了龍哥兒的事?！?/br>
    蔡昌義將頭連點(diǎn)，道：“侄兒理會得，到了“怡心院”我不開口就是?！?/br>
    這時(shí)，眾人身在前院，早有家仆備妥了三匹駿騎，“江南儒醫(yī)”揮一揮手，道：“上馬吧，早去早回，便有所得，今晚最好不要?jiǎng)邮帧！?/br>
    最后兩句話旁人也許不懂，華云龍七竅玲瓏，卻是一點(diǎn)就透。只見他微微一笑，將手一拱，道：“晚輩自有分寸，寒夜露重，老前輩請回。”接過韁繩，縱上馬背，道了一聲“諸兄回頭見”，便隨余昭南馳馬而去。明月晶潔，三人的目力又復(fù)敏銳異常，策馬奔馳，倒也不慮出了差池。

    可是，過了鼓樓，進(jìn)入西王府大街，往來的行人漸漸擁擠，他們只得挽轡徐行。這三人同是貴胄公子的打扮，人既俊逸，馬也健壯，挽轡徐行，引來不少欽羨的目光。余昭南的外號叫做“賽孟嘗”，識得“金陵五公子”者大有其人，一路之上，不少人故意前來攀搭問好，行進(jìn)的速度越發(fā)慢了。

    蔡昌義心腸爽直，他心中有事，對那前來攀搭之人大感不耐煩，愛理不理，一雙濃眉，緊緊的皺了起來。華云龍雖然也感不耐，但他乃是初到金陵，有一種新鮮的感覺，左顧右盼，倒也尚能忍受。移時(shí)，華云龍突然見到蔡昌義雙眉緊蹙的模樣，不覺留上了神，同時(shí)忖道：“這位蔡兄心直口快，毫無心機(jī)，倒是性情中人。這等人最是厚道，我倒不能錯(cuò)過機(jī)會，須好好交他一交?！彼@樣一想，興趣陡然高漲，馬韁輕提，緩緩道：“昌義兄世居金陵么？”

    蔡昌義正感萬分不耐，忽聽華云龍發(fā)問，頓時(shí)松開了眉頭，嘻嘻一笑，道：“是啊，你呢？”話聲出口，倏覺此問多余，忙又接道：“咱們得敘敘年歲，看是誰大？這樣“兄”“弟”混淆不清，有欠妥當(dāng)?！?/br>
    華云龍微微一笑，道：“小弟壬申年正月十九日生，今年十七歲，昌義兄呢？”

    蔡昌義哈哈一笑，道：“我有潛了，我是辛未年生，恰好大你二歲?！?/br>
    華云龍笑道：“小弟并不吃虧，日后有昌義兄照顧……”

    蔡昌義大感舒暢，敞聲大笑道：“彼此照顧，彼此照顧?！?/br>
    華云龍付道：“此人亦知謙遜，并不渾嘛?！笨谥袉柕溃骸暗恢顜熓悄囊晃?？”

    蔡昌義道：“家傳的武功，稀松得很?！?/br>
    華云龍暗暗一笑，道：“伯父母健在么？昆仲幾位？”

    蔡昌義道：“先父去世多年了，我只有一個(gè)meimei?！彼鋈槐牬笱劬Γ槐菊?jīng)地道：“我告訴你，舍妹是個(gè)雌老虎，日后見她，你要小心一點(diǎn)?！?/br>
    忽聽余昭南道：“小心啦，咱們到了?！痹瓉碚?wù)勚v講，不覺已到“怡心院”的大門。

    華、蔡二人正自一楞，只見一個(gè)鴇頭迎了上來，向著余昭南哈腰作，揖，諂笑道：“余爺才來，嫣姐兒久等了，請，快請，嫣姐兒備了一席酒，正在房里侯駕?！笔鲁鲆馔?，聞言之下，三個(gè)人楞在馬上，竟忘了下馬。

    第十三章、道是無情卻有情

    水西門外，余昭南攔阻截人，那賈嫣曾經(jīng)取出匕首，意圖抗拒，雙方已成對頭冤家，如今劫來之人已被救走。那賈嫣居然安之若泰，不事趨避，而且備酒相待，兌現(xiàn)了諾言，難道她不怕華云龍前來尋釁，揭開她的秘密？這時(shí)，夫子廟一帶游人如織，“怡心院”的狎客進(jìn)進(jìn)出出，絡(luò)續(xù)不絕，余昭南微一怔楞，不及細(xì)思，當(dāng)先下馬，揮一揮手，道：“請引路?！?/br>
    那鴇頭再一哈腰，腰肢一撐，敞開嗓門吆喝道：“余公子到?！鄙碜右晦D(zhuǎn)，顛著屁股，領(lǐng)先行去。霎時(shí)間，“余公子到”四個(gè)字，一聲聲直傳內(nèi)院，那聲勢宛如開羅喝道一般，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余昭南微微一笑，轉(zhuǎn)臉一望華、蔡二人，道：“賈姑娘固是信人，二位請?！?/br>
    早有仆役接過馬組，牽走馬匹，華云龍心照不宣，微一頷首，道：“信人，信人，昭南兄請?！?/br>
    三人并肩而行，余昭南傳言說道：“賈嫣不避，事出意外，華兄作何打算？”

    華云龍斂氣成絲，也傳育道：“見機(jī)行事，看她如何交代？”

    余昭南道：“詭辯而已，用強(qiáng)么？”

    華云龍道：“不要用強(qiáng)?！?/br>
    余昭南道：“昌義弟心直口快，到時(shí)侯恐伯由不得你我?！?/br>
    華云龍道：“令尊極有見地，用強(qiáng)斷了線索，決非所宜，請先招呼一聲?！?/br>
    余昭南頓了一下，道：“好吧，我看華兄的眼色行事便了?！苯又钟脗饕糁g(shù)向蔡昌義交代了幾句，蔡昌義唯華云龍馬首是瞻，自然沒有意見，點(diǎn)一點(diǎn)頭，表示他已經(jīng)記下。

    這“怡心院”燈火輝煌，熱鬧非凡，他三人一路行去，不時(shí)可見環(huán)肥燕瘦的各型美女，煙視媚行，往來穿梭，余、蔡二人乃是“怡心院”的熟客，日常結(jié)伴而來，出手豪闊得很，這些美女大半認(rèn)得，媚眼迎送，笑靨寒喧，自是情理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