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樂在心頭。但見他眉開眼笑，喏喏連聲的道：“不講啦，不講啦，說真的，咱們也該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蔡薇薇突然眼珠一轉(zhuǎn)，問華云龍道：“龍哥，“倩女教”的宗旨是什么？”

    華云龍道：“說來話長，如想講個明白，那得從頭講起。”

    蔡薇薇嬌聲說道：“擇要講嘛，將來我要幫你的，有關(guān)“倩女教”的底細(xì)，總該讓我知道一點啊?！痹掝^已經(jīng)打開了，華云龍不講已是不行。

    他想了一下，于是擇其所要，將那方紫玉師徒，以及“玉鼎夫人”講過的話，簡略地說了一遍，此其間，難免涉及他所知道的因果關(guān)系，也提起過“玉鼎夫人”如今已經(jīng)出家為女道士，更名“長恨”的事。蔡薇薇聽得十分仔細(xì)，聽完以后，不覺長長吁了口氣，感慨系之地道：“想不到，想不到，原來這位教主乃是暗戀伯父，所以創(chuàng)下“倩女教”，用情如此之深，當(dāng)真罕世少見了?！?/br>
    華云龍感觸，喟聲一嘆，道：“少見的還是那位“長恨”前輩，她對家父不但用情極深，而且洞悉家父的為人，寧可自苦，寧可折磨，也不愿家父稍有隕越，交友若此，那是兩心如一，猶勝同胞了。將來我定要設(shè)法將她老人家接回云中山去?！?/br>
    蔡薇薇惋然接道：“可不是么，如說用情能以入圣，“長恨”前輩是以當(dāng)之無悔了。龍哥，將來咱們一起去找她，你說好么？”言談至此，兩人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變，便連原來的目的也已忘懷了。事實上，此刻再談“倩女教”的宗旨，那似乎也屬多余。

    突然，萬籟俱寂的夜空之中，傳來一聲極為低微的喟然長嘆。這一聲喟嘆，幾不可聞，可是，聽在華云龍與蔡薇薇這等高手耳內(nèi)，也有平素講話一般清晰，他二人驀然聞之，不覺齊齊一怔，頓了一下，卻又聽不見任何聲響。

    華云龍忍耐不住，揚(yáng)聲喝道：“那一位高人蒞臨此間，何不請出一見？”話落，不聞回音，華云龍再問一遍，仍是沒有回音。

    蔡薇薇悄聲說道：“咱們搜他一搜?！?/br>
    這一回，回音來了，但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必搜了，孩子，老身不想打擾你們，你們要找的人，目前在……”

    活猶未畢，華云龍已經(jīng)一聲歡呼，道：“嗨，是顧老前輩么？晚輩正想拜見您哩?！?/br>
    只聽那人慨然道：“你這孩子，唉，貧道原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想不到你的記憶力竟然這樣好，如今我也不瞞你了，貧道確是長恨?！?/br>
    蔡薇薇聽說那人自稱“長恨”，連忙接口道：“好啊，咱們正在談您呢，您老人家容許咱們拜見么？”

    長恨道姑道：“不必了，孩子，貧道已是世外之人，相見何益，辦你們的正事去吧?！?/br>
    蔡薇薇嬌聲道：“我想得到，眼前的正事，您老一定替我們辦好了，我好想見您一面啊?！?/br>
    她講此話悅耳動聽已極，仰慕之情又復(fù)溢于言表，長恨道姑不覺贊許道：“好聰明的孩子，你叫什么？”

    蔡薇薇連忙應(yīng)道：“我叫蔡薇薇，我娘叫我薇兒，您也叫我薇兒吧。”

    長恨道姑道：“貧道記下了，倘有機(jī)緣，咱們來日再見吧。”

    蔡薇薇著急道：“不，不，我想見您，我現(xiàn)在就想見您，您老人家為何吝于讓我見您呢？”

    長恨道姑道：“貧道已經(jīng)講過了，出家人相見無益。其實你剛才的謬許也錯了，貧道忍恨出家，焉當(dāng)?shù)谩扒槭ァ倍??！?/br>
    這片刻間，蔡薇薇一句緊接一句，不斷的要求長恨道姑容許她見上一面，華云龍插不上嘴，于是運(yùn)足耳力，捕捉那話聲的來源，豈知長恨道姑好似真的不愿相見，所講的話聞之在東，忽焉在西，竟像其人正在繞場奔走一般，聽了半晌，總是拿捏不準(zhǔn)真正的停身之處。

    華云龍他心意一變，接口說道：“你當(dāng)?shù)玫模锨拜?，不瞞你講，那天晚上您與方紫玉前輩所講的話，我全都聽到了，當(dāng)時的情景，我也全都看到了，這世上既有文圣，也有武圣。您老人家便是情圣。真的，我對您老人家所知不多，那天晚上，我卻感動得哭了。”

    但聽長恨道姑幽聲一嘆，道：“看來你也是個情種，孩子，你叫華云龍么？”

    華云龍恭聲應(yīng)道：“是的，晚輩表字云龍，長者們都叫我龍兒。真正的講，晚輩該稱您姨姨或姑姑。老前輩，你準(zhǔn)我這樣喊您，也叫我一聲龍兒好么？”他講這話時充滿了感情，也洋溢著無比真摯的孺慕之意，令人一聽，便知他語出至誠，乃是肺腹之言。

    長恨道姑顯然被他的話語感動了，只聽她慨然一嘆，道：“貧道不是嬌情之人，如果提前十年八年，你喊我一聲姨姨或姑姑，貧道還不見得滿足呢?？墒?，如今貧道已是出家人，這些俗家的稱謂，貧道早已陌生了?！?/br>
    蔡薇薇聽到此處，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對啦，我何不趁她說話分神之際前去尋她？尋到了她，她老人家想不見我也不行啊，嗨，我就是這個主意?！彼氲奖阕觯B華云龍也不告訴一聲，立刻悄悄地掩入從林，一閃不見。

    華云龍卻是打蛇隨棍上，連忙改口道：“顧姨，稱謂那有什么陌生的？出家人也有俗家親友的啊。顧姨，您老人家喊我一聲龍兒吧，您不知道，自從那晚見您以后，如非迭生變故，龍兒早就找您來了。”

    這是真誠的呼喚，長恨道姑自然聽得出來，因之她頓了一下，幽幽一嘆道：“孩子，自古多情空余恨，你的感情也太豐富了。”

    華云龍道：“我錯了么？顧姨，難道龍兒不該對您有份孺慕敬仰之情么？”

    只聽長恨道姑道：“貧道不能講你錯，但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記得兩句古詩么？“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孩子，你的感情過于豐富，將來可有苦頭吃了?！?/br>
    華云龍亢聲接道：“龍兒不信，鴛鴦交頸，孤雁凄鳴，飛禽走獸，尚且有一份失單與互愛之情，何況人乎？人若寡情，那就與冷血動物無異了。”

    長恨道姑道：“唉，你涉世未深，想法過于天真，須知人生變化多端，許多困難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到時候情天難補(bǔ)，恨海常存，你就知道禽獸與人不能相比了?！?/br>
    他二人你言我語，一時忘情辯駁起來，誰也沒有注意蔡薇薇早已不見。華云龍聰明絕頂，反應(yīng)靈敏，言談至此，不覺將長恨道姑引入彀中，長恨道姑一時情急，竟自無話可反駁。華云龍聽她半響無語，忙又接道：“顧姨，你別難過，說真的，您也沒有錯，錯的是咱們?nèi)A家的人，咱們不該冷落顧姨，使您老人家懷情忍恨，以致于出家當(dāng)了道姑，這事龍兒原無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龍兒定無不顧之理，顧姨，您讓龍兒見您一見，好么？”

    這時始聞長恨道姑一聲喟嘆道：“你這孩子舌粲蓮花，是想說服貧道么？”

    華云龍忙道：“不是的，顧姨，我娘也說咱們?nèi)A家對您不起，您若不信，可以去問我奶奶，龍兒若有半句虛言，讓您打十板屁股?！?/br>
    長恨道姑不覺失笑道：“你這孩子……唉，貧道講你不過，不上你的當(dāng)了?！贝嗽挸隹?，華云龍大吃一驚，但因從那話聲之中，聽出長恨道姑已有離去之意，一時情急，不覺揚(yáng)聲截口道：“等一下?！?/br>
    “等下去，貧道的耳根不得清靜，你們趕緊返回金陵，來日自有相見之期，貧道去了?！痹捖?，響起一絲的衣袂飄風(fēng)之聲。

    華云龍一聽大急，尖聲叫道：“顧姨，顧姨您不要走?！边@片刻間，他用盡了心思，想見長恨道姑一面，甚至有意說服長恨道姑，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料長恨道姑洞察其心，說走就走，他急得連連跺腳，卻是無可奈何。

    就在他急得跺腳不巳之時，突然聽到蔡薇薇“嘿嘿”一笑，道：“顧姨，薇兒等您很久了哩，您老人家當(dāng)真吝于相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