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篇：永無鄉(xiāng)（中）

    永無鄉(xiāng)

    *后篇/夏油杰的場合

    *NC-17｜non-｜凌辱｜暴力｜精神控制｜放置｜傷害｜強迫｜產(chǎn)卵｜觸手｜調(diào)教｜鏡子｜etc.

    太多了以下略，反正你看到前面一排就知道不是什么正常性癖，自主避雷

    遇到夏油杰之前，你正在大型超市里拿著事先列好的清單采購日用品。

    臨時跑到了這里，租住了短期公寓。盡管公寓內(nèi)拎包入住，設(shè)施齊全，但一些私人用品還是需要自行購買。尤其你離開得匆忙，幾乎沒帶什么隨身用品。

    令你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盡管被那樣對待了。你還一鼓作氣偷偷跑掉了。其實你內(nèi)心深處到底算不上特別討厭五條悟。

    你將幾條毛巾放進購物車。肩膀垮下來，埋頭嘆了口氣。

    那天在你同意說愿意試一試之后，五條悟表現(xiàn)得非常開心。

    即使忘記了我，也依然會對我心軟，男人笑著擦去眼淚，埋在你脖頸旁喃喃自語，溫?zé)岬暮粑鼑娡略谀愕亩鷤?cè)，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很開心，就好像、好像

    真的被你深深愛著一樣。

    長久以來他都對你的愛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有時候那真的看上去很像因為他和杰遇到你太早，你沒有見識過世界的浩大深邃，也沒有遇到過太多異性，就被他們以半哄半騙的姿態(tài)強硬綁定在了一起。

    很難不去懷疑擔(dān)心，那真的是愛嗎？還只是因為恰好。恰好在思春期做了那種夢，恰好有了身體上的關(guān)系，恰好你又并不是很討厭他們，所以就這樣三個人糊里糊涂走過了十幾年。

    他們從不給你更多去思考這段關(guān)系的時間和機會。也對你身邊所有適齡的男人如臨大敵。插手你的個人生活，侵犯你的隱私，控制你的人生，只是為了保證你除了他們倆別無選擇。

    因為他們一直都在害怕當(dāng)選項不是只有一個的時候，你會不會選擇其他人。

    但是，如果給你更多的機會呢？

    如果讓你去見識世界各種角落發(fā)生的故事，讓你多與其他異性相處，會不會你就知道，這種關(guān)系和感情是扭曲怪誕、不正常也不健康的。會不會你會選擇普通且幸福的婚姻生活，和一個你發(fā)自心底喜歡的正常男性共度后半生，而不是兩個控制欲強烈又瘋狂的前男友。

    可是現(xiàn)在你失去了關(guān)于他的記憶。無論是好的那部分，還是壞的那部分。一切都是新生的，在初始起點上，他與其他任何人沒什么不同。

    即使如此，你內(nèi)心的天平依舊傾向于五條悟。在被傷害以后，依舊像當(dāng)年高專時那樣無論前一天被惡劣的五條悟怎樣氣得眼淚汪汪滿臉通紅，第二天依舊露出甜蜜可愛的笑容繼續(xù)跟在他身后，小狗似的搖尾巴問東問西十多年后的你，一如既往會信任地、無條件地給他無數(shù)個第二次機會。

    這不就證明，或許你是愛他的。因為拋開所有一切，擺在你面前的選項有那么多，你大可以選擇正常得多也幸福健康得多的大部分選項，就像他們過去恐懼你所做的那樣。可這一次，你卻轉(zhuǎn)身依舊朝他們走去。選擇了最糟糕，也是最扭曲粘稠、陰暗畸形的愛。就像過去那么多年里，你一直做的那樣。

    可那有很多是他們促使導(dǎo)向的，采取手段剪除銷毀了其他道路，逼迫你只能選擇唯一剩下的那條。他們對此心知肚明，也對你做出的選擇毫不意外。

    但這次不一樣，是你獨自一人的選擇。發(fā)自本心，原原本本，不帶任何附加條件。

    是最純粹不作偽的愛。

    在明白你的回應(yīng)所代表的深層含義之前，他牢牢抱緊了你。聞著你身上安寧溫暖的氣味，雪白的巨龍發(fā)出滿足而疲倦的嘆息。

    睽違許多年的，五條悟感到了

    感到了安心。

    無保留的愛融化成暖流，填補心的空隙。就像是有人妥帖承接他惶惑不安的心，就像是疲憊的時候有雙接住他下墜的手，所以他可以放心往下墜落。那使人平靜安寧，宛如泡在溫水中。情緒平緩而安定。由此每夜他可以放心入睡，而不是時刻精神緊繃，淺眠驚悸。因為他的背后永遠有人會穩(wěn)穩(wěn)接住他，愛著他也被他所愛。

    或許他得和杰談?wù)?，不?yīng)該再那樣管制cao控你的私人生活，或許應(yīng)該給你一點個人空間，或許有時候你和異性交談上幾句也不代表什么大不了的事。因為他已經(jīng)不那么恐懼你的離去，而是漸漸確定了你的心意。

    五條悟開始想到未來。一些輕盈夢幻的場景，晨光下，有你濕潤溫暖的吻和明亮甜美的眼神。暮色里，有晚風(fēng)送來你甜蜜的氣息和等待的身影。

    那些與高層間令人心煩意亂的博弈，那些此起彼伏、血與犧牲的黑暗波瀾。那些夏油杰黑暗的秘密。那些他不得不一人扛起的所有不可與人言說的重擔(dān)，那些幾乎把他壓垮的沉重責(zé)任感和負罪感頃刻間變得如此親切而輕盈。只要還能夠看到你，他就可以繼續(xù)這樣走下去，朝著最初原定的夢想。

    身高超過一米九的男人像只體型巨大毛發(fā)蓬松的長毛白貓那樣蜷縮身體，躺在你的懷里，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他的動作很溫柔，聲音也輕輕的。和之前那個把你弄得哭泣尖叫、強硬鉗制住你的四肢、宛如發(fā)狂野獸似的可怕家伙完全是兩個人。仿佛被順毛摸之后安定下來了的蓬松大貓咪。而你只是說了一句話。

    五條悟蹭了蹭你的頭發(fā)，輕輕將手掌蓋在你的小腹，緩緩撫摸，肌膚與肌膚摩擦間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叫人昏昏欲睡。

    他的聲音低沉舒緩，用詞卻像是小孩子在撒嬌。

    好開心剛剛有點過分對不起。原諒我吧，吶？

    會原諒我的，是喜歡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會原諒對吧。杰早就說過你，你每次都這樣縱容，我會忍不住下次做得更過分的。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yīng)。真的好像做夢一樣我是被你所愛對嗎？雖然不像杰那樣信任依賴，但一點點也好，是愛著我的吧？

    他不安地翻來覆去確認，有些恍惚地說著。頓了下，好像是抽了抽鼻子。

    抱歉，我現(xiàn)在好像有點奇怪他的聲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似乎帶了些脆弱的顫音，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不明白為什么忽然流下眼淚。這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生理反應(yīng)嗎？明明你都答應(yīng)他了，為什么他還會想要哭呢。

    是太高興了嗎？是喜極而泣嗎？你有些不敢相信地去看他的臉，他恰好埋在你的肩胛蹭了蹭撒嬌，沒有看到。五條悟低聲絮語：好開心。原來你真的一直沒有騙我，是喜歡我的啊。就算忘掉我，也還是會對我妥協(xié)。這樣溫柔的你，好喜歡。稍微有點想要親你。

    你張了張口，又閉上了，不想再說什么欺騙他了。因為他此刻看起來真的非常開心，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那樣，眼睛亮晶晶的，珍惜喜悅地看著你，不停嗅聞你身上的香氣。咕噥著你們的未來。通過細碎親密的吻和撫摸，反復(fù)確認這是真實發(fā)生的，不是在做夢?；嫉没际в譂M心歡喜，充滿期待和欣悅。如果打碎這種狀態(tài)也太殘忍了。

    安靜地蹭了你一會兒，他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成平常那個無法無天、自由散漫的五條悟。天馬行空地說著些奇思妙想。

    等下再幫你清理。雖然是情緒不理智的時候說出來的，不過我還挺想知道，我們會有什么樣的孩子呢？他的手掌充滿暗示性地停在你柔軟的小腹，黏稠溫?zé)岬臐嵋罕粩D壓，從你身下流出的微妙觸感叫你頭皮發(fā)麻。

    你幾乎是一瞬間被嚇得呼吸停住，身體僵硬。你努力控制身體反應(yīng)，不被他發(fā)現(xiàn)異樣。

    五條悟渾然不覺，興高采烈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我會是好爸爸嗎？嗯，肯定會是。最強就是什么都能做得到。哈哈。杰會不會覺得你偏心要來找我算賬？嘛，我也不會怕他就是了這種事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要公平競爭，當(dāng)然是誰先誰贏啊。五條悟得意洋洋笑起來。

    他像個志得意滿贏了彈珠游戲的小孩子那樣吻了吻你的發(fā)絲，收緊抱住你的雙臂，藍眼睛彎起來，充滿對話語中所說的那樣未來的憧憬。

    你垂下眼瞼，看著他這樣期待起你們的將來，親昵地說些你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因為你早就計劃好明天找時機從這個可怕的、給你帶來恐怖壓迫感的家伙身邊逃走。你甚至感到有些不忍心。

    你別過腦袋不去看他，有些遲疑地嗯了一聲回應(yīng)他。

    他的愿望不會成真了。因為你會去買避孕藥。這里不應(yīng)該有一個孩子，也許可能會有，但你不會讓這個孩子存在。

    五條悟似乎真的很喜歡你。甚至就連第二天他要離開提交報告的時候，他也依依不舍俯下身吻了吻你的發(fā)頂，攬著你的腰肢的手臂松松的，像是怕壓到你的肚子明明只是一個可能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你怔了一瞬。

    但不欺負你的五條悟就不是那個五條悟了，在聽到他故作嘆息的聲音的同時，你腦中警鈴大作，看到男人咧開嘴，忽然笑得很不懷好意。

    能稍微幫個忙嗎？

    他把眼罩交給你讓你幫他戴，否則就不肯出門，卻又站直了身子讓你夠不著。故意逗弄你。

    你欸！

    你踮著腳尖伸直手臂，每次都被他雙手插兜壞笑著躲過去。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急得要哭的前一秒，忽然被他扶著腰半抱起來，嚇得你連忙抱緊他一動不敢動。對方呼出的氣流里有得逞的笑音。近在咫尺的藍眼睛滿是促狹笑意。你被這種專注又惡劣的玩味凝視看得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要推他反而差點掉下去，于是動都不敢動了。

    最后還是被五條悟抱著坐在他的右臂上，才戴好眼罩。

    你一邊捂著胸口喘氣一邊躍下來，忍不住深思你們以前是這種相處模式嗎？

    你搖搖晃晃站穩(wěn)，還沒有來得及想出什么。也不知道這個狼狽地被戲弄的過程中，是哪里吸引到他了。五條悟直勾勾盯著你看了幾秒，看得你后背發(fā)毛。忽然呢喃著好可愛，不由分說扣住你后腦將你按向他，舌頭伸進來，幽冷危險的冰海似的氣息一瞬間侵入，侵略性極強的氣息格外排外，幾乎一瞬間將你整個人籠罩在他的掌控之中，動彈不得。你被吻得喘不上氣來，瞪大眼睛漸漸沁出水色，嗚咽著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盡管竭力收斂，但來自最強實力的恐怖威壓和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將你緊緊包裹。

    好可怕。

    要被吃掉的感覺，以及心中隱隱約約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絕望感。你恐懼而惶惑。

    松開的時候拉扯出幾條黏連的銀絲。你顧不得推開他，只是拼命喘著氣，宛如被某種大型貓科動物摁在爪下的可憐獵物。捕食者只要看著你就歡喜。想要抱著你又咬又舔，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雖然因為太過喜歡所以舍不得真的吃掉，但要收取些利息。

    怎么辦，男人忍不住著嘆息，親昵地頂著你的額頭，氣息很近。藍眼睛在眼罩后看著你，手掌撫摸你的脊背為你順氣，還沒有離開，就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你身體顫抖，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漂亮俊美的臉。

    要好好在家等我回來哦。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嗎？我會買回來。

    嗯你聲音發(fā)顫，努力用正常語調(diào)回答他，紅豆餅？

    好。他把你抱在懷里又揉又抱好半天，弄得剛梳好的頭發(fā)全部亂了，輔助監(jiān)督的電話足足響了七八次，都被任性地?zé)o視。

    我會去調(diào)查你為什么忘記我和杰的原因，五條悟輕描淡寫地說，但結(jié)果如何都沒關(guān)系。畢竟無論想不想得起來，不過是重頭再來一遍。只要你還在我身邊。

    身為最強，他有著因?qū)嵙Χ淖孕膨湴梁蛷娜荨３嗽谀闵砩?，他總是像只疑心病重，懷疑主人在外面摸了別的貓的大白貓以外，五條悟總能解決一切不可能的難題。而既然稍微有些確信你是真的喜歡他，那安心下來的六眼，此刻可以說是堅不可摧了。

    你心里五味雜陳，沉默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男人在樓下對你招手，興高采烈做著我、很、快、就、回、來，不、要、太、寂、寞、哦的臭屁口型。你在樓上撐著下頜對他揮揮手，感到有些迷惘和難受。

    這個男人似乎是真的在期待，和仔細考慮和你在一起的未來。方方面面都為你想到了。身為最強，他一定很忙，又要教課又要提交報告，還要調(diào)查你失憶的事。許多地方都需要兼顧到?？杉词惯@樣，中午也會抽空回來見你。仿佛你就是某種動力和電量來源。只要抱抱你就能精神百倍。

    你靠著墻壁緩緩坐倒，深深吐出一口氣。陷入沉思。

    似乎和你之前的猜測不一樣，他好像真的非常甚至可以說是難以自拔地愛著你。語言可以騙人，數(shù)據(jù)可以騙人，但眼神和動作是騙不了人的。那些看著你時藍眼中幽微溫暖的光亮、那些顯然謀劃已久的，談起我們的未來時細致入微的計劃和盤算、那些對你的一言一行都深信無疑的默契。

    甚至是那些過于親密壓抑讓人無法呼吸的懷抱和吻，那些讓你感到逼仄不適、精神意志崩潰、充滿可怖控制欲和占有欲的性事。

    無一不表明他在意你、需要你、渴求你，超出你的想象。

    可你知道，他帶回來的紅豆餅，不會有人吃了。

    離開的時候他那么開心，滿心期待和你再見?？梢杂寐L時光重新慢慢培養(yǎng)感情，計劃著未來和我們?；貋淼臅r候，會很難過吧。

    會明知道你撒謊跑掉了，還固執(zhí)地喊著你的名字找你嗎？會一個人沉默著在黑暗中，面無表情把紅豆餅全部吃完嗎？會覺得那些開心和喜悅果然都是假的，是欺騙和謊言，正如他長久以來所恐懼的那樣他是不被你所愛的嗎？

    失去記憶之前，他還可以欺騙自己那是愛，不是同情或是被哄騙來的溫柔?？赡銢Q絕逃開他身邊的行為將他從虛幻美好幻想中冷酷拽出來，明明白白告訴他，那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你真的一點也不愛他。

    十年幻夢一朝破碎，大夢初醒，他在空無一人，無人等他歸家的黑寂中，沉默著，感到冰冷苦澀的痛苦與絕望。

    你把思緒從回憶中拽出來，將清單上最后一件商品放進購物車，推著去結(jié)賬。

    拎著幾大袋生活用品的你，在返回的路程中走到一半，于空無一人的巷口嗅到不詳?shù)难葰狻?/br>
    雖然看起來外表嬌小可愛，合照中也時常被五條悟和夏油杰對比得像個洋娃娃似的脆弱易碎，精致可憐。但那完全是拿來用作對比的對象是整個咒術(shù)界頂點的兩個最強，力量和體格都異?？捎^。在他們面前，你就像只小貓。

    在沒有他們倆的情況下。身為一級咒術(shù)師，你的實力與外表成反比，完全可以讓自己獨身一人，輕輕松松拎著十幾公斤重的購物袋，走在黑漆漆的小道。

    如果有什么壞蛋，倒霉的只會是對方。

    因此在看到地面有血滴的時候，你并沒有選擇逃開，而是出于長久以來救助他人的責(zé)任感。尋跡找到了那個受傷的家伙。

    對方坐在地上，一只腿支起扎著止血的繃帶，一只腿放平，靠在墻壁上閉目忍耐，聽到你的腳步聲，猛地睜開眼望過來。他怔了一瞬，警惕和冷凝融化成溫柔的春水，似乎有些驚訝于你出現(xiàn)在這里。

    此人留著半長黑發(fā)，一半扎了個丸子，穿著漆黑的高專教師制服，狹長眉眼溫柔含笑，有著十分獨特難以模仿的清潤韻味。

    看著挺謙謙君子溫和守禮的，偏偏耳垂上深黑耳釘給這人增添了那么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羈味道，在夜幕中流轉(zhuǎn)著幽暗光華。男人此時應(yīng)是傷到了左腿，盡管暫時止了血，傷勢卻不容樂觀。脖頸有痛出來的細密冷汗，空氣里滿是濃郁的血腥氣。

    你停下腳步這個人非常眼熟。因為你在合照和視頻中見過無數(shù)次，那個總是和五條悟一起出現(xiàn)的家伙那個看起來溫柔儒雅，卻更危險的，宛如蛇一般陰冷狠戾的黑發(fā)男人。

    被五條悟一通cao作嚇出PTSD的你對原本天真期待的和平分手不抱任何期望，發(fā)現(xiàn)對方是夏油杰的瞬間，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轉(zhuǎn)身跑掉。但咒術(shù)師本就日漸稀少，救助同伴幾乎是你刻在靈魂里的天職。因為一己私欲放棄重傷的同伴，未免過于冷血。你在原地躊躇半晌，還沒做出決斷。夏油杰遲疑地笑起來，有些疑惑不解地喊了你的名字。

    是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氣了嗎？居然對我露出這種表情。稍微有點傷心。他低落地垂了下眼睫，又望向你溫柔地說，這段時間沒有想我嗎？我可是每天都很想你。雖然因為大意受傷了，不過這趟見到你也算因禍得福。

    如果不是左腿站立不了，他似乎很想走過來抱一抱你，把你揉進懷里嘆息，驅(qū)散這些時日來的寂寞與相思。

    你心中咦了聲夏油杰口吻很熟稔。他還不知道你失憶的事嗎？

    難道五條悟沒有聯(lián)系告訴他？你轉(zhuǎn)念一想，也對，畢竟在聊天記錄里他們倆時常吵架，每個出去聊聊？都伴隨著你憂心忡忡的勸架。你還看過輔助監(jiān)督發(fā)過來控訴的他們倆打架完慘烈的現(xiàn)場，兩個頂尖特級術(shù)師的實力叫人嘆為觀止，看上去仿佛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由此看來，他們倆或許關(guān)系不是很好？而此刻夏油杰看上去更像是出任務(wù)時受傷了，你回憶起硝子告訴你的，夏油杰這次出差的地點，離這里的確不算太遠。

    既然不是來把你帶回去見大魔王五條悟的，那應(yīng)該不怎么需要防備。

    你松了口氣，遲疑著走上前。倒沒有去抱他，而是檢查了下他的傷口，很嚴重，都能看到骨頭了。要聯(lián)系硝子才行你垂眸深思，倏忽被對方的聲音打斷。

    不對勁。夏油杰敏銳得讓你心驚，你猛地抬頭看他。男人若有所思看著你，暗紫色的眼眸流轉(zhuǎn)著幽光，你，有點怪怪的發(fā)生什么了嗎？

    嗯，夏油先生，你舒了口氣，索性坦白道，并不打算隱瞞，而且也瞞不下去，之前任務(wù)出了些情況，我好像把你和五條先生忘記了。生活常識和其他事都記得，只有關(guān)于你們倆的事，記憶很模糊。

    一邊說，你一邊有些防備警惕地看著夏油杰，手指撐著地面，身體拉遠，時刻準(zhǔn)備跑掉，害怕他像五條悟那樣忽然失控你到底被那個男人搞出了心理陰影。

    夏油杰沉默了很長時間?？諝饫锇察o的只有你略顯急促的心跳聲。在靜謐中，男人忽然仰頭吐出一口氣。

    稍微猜到一點如果是以前的你看到我的話。不會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這樣的表情是什么樣的表情？

    夏油杰垂下眼睫，靜默片刻，你看到他指骨用力到發(fā)白。他明明一向理性又務(wù)實，卻還是忍不住確認那絲渺茫的可能性。

    就是說，也不再喜歡我了？

    記憶是承載感情的載體。你又不是那種一眼看到男人就會愛得要死要活的類型。

    嗯完全不記得了。就像陌生人一樣。之前在照片里見過您，所以方才才認出夏油先生的。

    夏油杰沒有說話。他微微蹙眉，捂住心口，緩慢調(diào)整自己呼吸的頻率。竭力裝作正常，不想讓你產(chǎn)生負罪感。但整個人rou眼可見，一下萎靡消沉起來，如果要是有狐貍耳朵，現(xiàn)在也耷拉下來了之前看到你，他明明非常驚喜欣忻，好像一瞬間忘記身上深可見骨的傷似的。

    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抱歉，自己也弄不清楚緣由。

    都稱呼我夏油先生了真是，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我好像都心痛到?jīng)]法呼吸了。

    有這么夸張嗎？你不是非常相信。但救助夏油杰是當(dāng)前最要緊的事，他的傷口甚至還沒有止血。你拉過夏油杰右臂繞過后頸，借力給他，讓他半個身子靠著你站起來，一瘸一拐往你的公寓走去。

    在回家過程中，你了解到，似乎是為了收服某只咒靈，夏油杰追擊至此，雖然最后成功了但也被咒靈所傷。倒是沒想到會恰巧遇到本應(yīng)該在高專的你。

    是來這里處理什么事嗎？悟居然沒有跟在你身邊，這完全不像他。

    啊、唔五條先生臨時有事。所以我一個人先過來了。

    你一直是乖巧聽話、最遵守規(guī)則的孩子，不擅長也不喜歡說謊，拙劣地支支吾吾打了個哈哈躲過解釋，期盼他不要再深問下去。

    身上壓著的這個男人很重。并且因為左腿受傷無法使力，幾乎全部重量壓在你身上。身為一級術(shù)師，這點重量雖然有些吃力，但也算不上特別大的負擔(dān)。唯一令你有些不自在的是，他似乎靠得太近了。

    是還沒有從之前的關(guān)系中抽離出來嗎？你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因為受傷而略顯急促的吐息，溫?zé)釢駶櫟貒娡略谀愕念i側(cè)。在邁過路上某個不明顯的凸起時，柔軟的嘴唇仿佛擦過你的側(cè)臉。

    你驚疑不定地用眼角余光看他，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體力透支，眼睛半睜半闔，唇色慘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你心里一緊，顧不得想太多，加快腳步，把他帶回了臨時租住的公寓。

    處理傷口是咒術(shù)師的必備技能。等兵荒馬亂將夏油杰安頓在臨時鋪的地鋪上，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你湊合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欣喜地發(fā)現(xiàn)夏油杰已經(jīng)退了燒。你松了口氣，按照計劃出門，恰好遇上了隔壁的租客。

    對方在你剛來那天幫了你很多，你在他家門口與他道謝，還沒說幾句話。咯噠你聽到身后門開的聲音。

    黑色半長發(fā)的男人一手握著門把，半個身體依著門框，平靜地看著你和一個明顯對你有好感的男性聊得正歡。

    啊，夏油先生，早。您醒啦？

    夏油杰看著你臉上尚未褪去的明燦笑意，手指攥緊門把，感到某些細微之處脫離了他的掌控。

    遇見他時，你臉上警惕又戒備，以一種陌生防備的姿態(tài)，時刻準(zhǔn)備逃走，像只不愿意給任何人碰的流浪貓。

    而面對這個男人時，你卻那樣開心。笑容親和柔軟，銀鈴似的笑聲夾雜在你來我往的交談聲中。

    明明在以前，這樣的笑靨是獨屬于他和悟兩個人的。

    你的新朋友？他問。彎起眼睛笑瞇瞇的，溫和而無害。

    啊是。高橋先生前兩天幫了我很多。這位是夏油先生，我的同事。這兩天借住在這里。你頓了下，回應(yīng)道，夏油先生的傷好點了嗎？我有留紙條給您，早餐在

    我看到了。他打斷你，在你疑惑的目光中溫柔地笑起來，謝謝。你要出門嗎？

    你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拎包，含糊地應(yīng)了聲：嗯，有些事要辦。很快就能回來。

    那個夏油先生，想了想，以防萬一，你還是叮囑他，我和悟有些不愉快。請不要告訴他我現(xiàn)在住在這里。

    好的。夏油杰說，并沒有問為什么。他似乎很懂得與人交往的方式，待人接物的距離恰到好處，永遠不會問讓你為難的話。

    他看著你松了口氣，和高橋揮手告別。往外面走去。叫高橋的男人看了你的背影很久。你的確外貌嬌美，是男性非常容易愛慕，產(chǎn)生保護欲的那種類型。深入接觸之后會發(fā)現(xiàn)性格也十分可愛迷人，很為他人著想，認真又努力。簡直就像什么沼澤似的，越是靠近越是深陷。越是了解越是無法放手。

    但你卻沒有任何戀愛經(jīng)驗。也沒有被追求過的經(jīng)歷。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和你聊天時，高橋緊張雀躍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高專時你認為自己不受異性歡迎的根源顯而易見。五條悟是這一切的主導(dǎo)者，而他是曖昧的默許者。至于你，你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而這只不過是那些黏稠陰暗的秘密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夏油杰瞇起眼睛，嗤笑一聲，將門關(guān)上。那個墜入愛河的愚蠢男人被徹底阻隔在你的屋外。他走到你的沙發(fā)上坐下，行走間步履如常，分明絲毫未受傷的模樣。

    他對著光看你留下的字條，假名寫得圓潤，末尾往上提是你一直以來的習(xí)慣，以至于常常被五條悟嘲笑是小學(xué)生。他一邊給五條悟打去電話，一邊喚出儲物的咒靈把字條小心地放進去。

    接通電話的同時，他已經(jīng)模仿好筆跡寫了一份幾乎一模一樣的字條，撕成幾片扔進垃圾桶，確保不留任何破綻。

    怎么辦呢，悟，他無奈地嘆息，往后靠在靠墊上揉著眉心，人我是找到了?？伤幌敫嬖V你自己的位置。

    是嗎？這個壞孩子還想繼續(xù)騙我？電話那頭五條悟輕輕地笑了一聲。那不代表什么愉快的心情，反而是某種怒極的表現(xiàn)。

    夏油杰繼續(xù)說：不僅如此，還特地說了很多謊話來騙我，上次她一口氣說這么多謊，還是五年前出任務(wù)不得已為之。你知道她的性格除非逼不得已，她不愿意欺騙他人。

    他把玩著發(fā)尾，停了幾秒，沉聲對著自己的摯友發(fā)問。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那邊沉默了一瞬間。

    而且，悟，我一提到你，她就嚇得像個受驚的兔子。難怪幾天前她會連夜跑掉。

    哈?。拷?，你在怪我嗎你的意思是我的錯。如果是你，你可以冷靜面對，把她哄住是嗎？五條悟的聲音傳來。

    伴隨著說話聲，夏油杰聽到那邊有什么東西爆開的聲音，像是被活生生捏爆了，迸濺出大量黏腥的汁液。

    我是不是電話打的不是時候，夏油杰笑了笑，不答反問，起身在房間里轉(zhuǎn)悠起來，你還在忙啊。

    沒事。那邊停頓了片刻，傳來一陣沙沙聲。五條悟?qū)㈦娫拪A在耳邊，最后一只也處理完了。

    別把自己想得太理性，杰。五條悟冷酷地剖析自己的摯友，我們是同類。那種情況下，你不會比我冷靜多少的。

    在面對你的時候，永遠不理智。永遠莽撞沖動。永遠會選擇最錯誤的那個選項。

    夏油杰只是看起來冷靜理智，但他們終究是一類人。

    我需要冷靜幾天，好好想想該怎么讓她明白壞孩子騙人的下場。五條悟擦著手上的黏液，我在高專等著你把她帶回來。頓了頓，他補充道，別玩太過火了，杰。我很確信她真的全部不記得了。

    全部忘記了。與他們一起的過往。無論是充滿淚水和雨水的那些，還是充滿愛意和歡笑的那些。

    否則你是不會這樣對他的。你不會舍得他如此絕望苦澀的。無論你愛不愛他，五條悟都確信你永遠會對他溫柔。

    夏油杰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滯了下，倏忽收回去。他看著穿衣鏡照出的自己，神色疏淡開口：我知道了。悟，這次任務(wù)多謝你收尾了，好好休息。月底前我會把人帶回來的。

    至于月底前這幾天就讓他稍微騙騙你，假惺惺地幫悟報個仇。

    他掛了電話，停在桌前。單人公寓面積并不大，整間屋子只有這一張桌子，既是書桌，也是飯桌。你早上走得匆忙，日程表還貼在桌角忘記撕掉。

    夏油杰靜靜看了那幾行字幾秒鐘，假名寫得圓潤，末尾輕輕上提。是他鐘愛的女人的字跡。

    夏油杰抬起手掌蓋住臉，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悟說得對，他果然沒法真正冷靜理智處理任何一件關(guān)于你的事。那都只是他長久以來偽裝的假象罷了。正如他此刻，被難以言說的復(fù)雜心緒充斥填滿的心跳聲?？膳碌幕鹧?，幾乎燒沒他的理智。

    紙條上寫著：9:30   去預(yù)約過的醫(yī)院取避孕藥。

    日本的避孕藥是處方藥，無法簡單地在藥店購買，而是需要去醫(yī)院開取。不巧的是，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恰是周五，熬過周末兩天，你在周一清早，獨自一人去往醫(yī)院拿了緊急避孕藥。恰好在七十二小時內(nèi)，只要今晚之前服用就可以了。

    你本該在開完藥立刻就吃下去，甚至在你的要求下，護士已經(jīng)為你倒好了水。

    那雙眼睛出現(xiàn)了。

    冰藍色的，宛如極寒之海。無法用言語形容，晴空之色美麗的雙瞳。凝視著你。

    你端著一次性紙杯枯坐了幾分鐘，醫(yī)院里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每一秒都有人活著和死去。你把藥塞進包里，紙杯的水喝掉扔進垃圾桶，一個人沉默地回了家。

    我們的未來里會有什么呢？

    那天你聽到五條悟說。

    遇到你之前，他對婚姻家庭和孩子的吵鬧感到厭煩，覺得是距離自己很遙遠的事。

    可就是會有那樣一個人。遇到這個人的瞬間，你就會知道，這些都是自然而然會發(fā)生的事。你會開始期待起過去自己嗤之以鼻的傻事。只要是與那個人一起共度的未來，無論是哪一個都如此讓他向往。

    有孩子也好，沒孩子也罷，其實都無所謂。五條家已經(jīng)是他的一言堂，所有的未來中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不懼怕他，否則也不會跑掉?？墒怯心敲匆粋€瞬間你不想再看到這樣自由散漫、自由的風(fēng)與鳥一般潔凈澄明的神子，為人世間的紅塵情愛，露出如此脆弱哀慟的神情。

    那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會被傷害的，脆弱易傷的凡人。他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從云端墜落，無垢無暇的軀殼染上塵埃。因為你。

    重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你喝藥的舉措，徹底斷絕了每一種未來的可能性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你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僅有的執(zhí)念。

    夏油杰想。

    你不愿意。你抗拒。你恐懼乃至厭惡五條悟。那么他就會例外嗎？

    兔子死掉了狐貍卻會悲傷。因著物傷其類。下一個輪到的就會是自己。你不愿意自己的未來中有五條悟存在，那么就愿意會有夏油杰嗎？

    悟說得沒錯。他們是一類人，無論偽裝得再好，十年，二十年，你終有一日會知道他和五條悟沒什么區(qū)別。到了那一天，你還會愿意繼續(xù)被他欺騙嗎？

    他已經(jīng)騙了你十年。選擇性地讓你知道他的一部分真實，那些溫和的保護者的假象。

    如果你知道那不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是。更有甚者，你會知道他無數(shù)個秘密中的幾個那些他并沒有那么咒術(shù)師，他殺了一些被他稱為猴子的生物，收養(yǎng)了兩個女孩，認識了一些詛咒師的事。

    一直在光明那一方的你，還會愿意接納他嗎？

    你不會的。就像你對悟一樣。

    無論悟?qū)δ阕隽耸裁矗挠徒芏家呀?jīng)看到了后果。你懼怕、恐懼、甚至是不理解這種濃烈畸形的愛意。出于本能想要逃離。

    他也會是一樣。

    十年如此短暫，又如此漫長，總是戴著虛偽的假面，夏油杰也會感到疲憊。

    回到家的時候，夏油杰并沒有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