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年
陸言修勾起一抹竊笑,仿佛得到什么了不起的寶貝,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 即便明知只是討了個嘴上的便宜。 此時,手機(jī)屏幕亮起,是展辰良的消息。 展辰良:修哥,黑客入侵端誠集團(tuán)的資金盤系統(tǒng),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導(dǎo)出來,放在U盤里,和黃毛的賬本一起,會按照計劃落在警方手里。 陸言修:做的好,安排人買幾盒創(chuàng)可貼,哆啦A夢圖案的。 展辰良默了默,回一句:我這里有哆啦A夢新番,要嗎?給你拷一份。 陸言修:工作量太少了是吧? 展辰良幾乎是秒回:修哥,早點休息。 陸言修回主臥,手機(jī)放在床頭柜上,進(jìn)入浴室洗澡,全程注意右手,避免沾水。 花灑下,他看著掌心哆啦A夢止血貼,手上仿佛還停留著她指尖觸碰的感覺。 酥酥的,麻麻的。 就像她親他的時候,唇瓣傳來的觸感。 這畫面一旦進(jìn)入腦海,就像野火燎原,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立刻有了反應(yīng)。 陸言修忍著罵三字經(jīng)的沖動,快速沖洗完,吹干頭發(fā),躺床上。 又像著魔般,他聽到她在耳邊低聲呼喚修修。 他承認(rèn),為她把展辰良叫做良良而生氣,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學(xué)雞。 在戀愛這門課上,實在沒什么經(jīng)驗。 直言不諱,擔(dān)心嚇跑她。 她年紀(jì)還小,正一門心思撲在扳倒段燕平這件事上。 專心攻事業(yè)呢。 她可沒少為了段燕平的事兒拋下他。 例如在南山酒窖吃飯的時候,一個電話她人不見了。 明星慈善晚會,看到楊瑩離開位置,她一溜煙也跑了。 想來想去,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能還不如段燕平呢。 陸言修愈發(fā)覺得段燕平面目可憎。 他伸手往床頭柜一摸,用手機(jī)給新上任的省委書記曲令瑞回了個短信:和你一樣,我也很看好青城未來十年的經(jīng)濟(jì)發(fā)展,期待見面。 源華集團(tuán)確實是支撐青城經(jīng)濟(jì)發(fā)展的重要企業(yè),但走私原油和香煙的涉案金額保守估計要過百億,踐踏司法,影響稅收,破壞市場經(jīng)濟(jì)秩序,背后的權(quán)錢交易涉及海關(guān)、商檢、港務(wù)、邊防,以及青城政府高官,嚴(yán)重?fù)p害政府的形象和威信。 這種孕育于畸形模式下的大山必然要倒。 段燕平比父輩貪婪,也比父輩不知輕重,沾染毒品,和墨西哥毒梟合作走私制毒原料,更是觸碰了紅線。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 離開青城周記牛rou火鍋店前,陳清信誓旦旦地說:雖然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黃毛畏罪自殺,但根據(jù)洛卡德物質(zhì)交換原理,沒有不在犯罪現(xiàn)場留下證據(jù)的犯罪!王小麗和黃毛的案子我會繼續(xù)查下去,一定會水落石出! 專案組有經(jīng)濟(jì)偵查和毒品偵查的人員加入,如虎添翼。 這是好消息,但葉錦瑟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樣都睡不著。 眼前總是浮現(xiàn)陸言修手掌的紋路。 他的感情線從小指下掌邊起向食指方向走,一直到食指下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可以解讀為重視精神上的契合,他會找到自己的靈魂伴侶。 相比之下,生命線的紋路淺了些。 葉錦瑟越想越頭疼。 她竟然為一個手相失眠,這么多年的書百讀了。 葉錦瑟折騰到半夜,好不容易睡著,陷入夢鄉(xiāng)。 夢里,回到七歲那年。 家里來了一群陌生人,有個自稱是她爸爸的中年男人把她從mama身邊強(qiáng)行帶走,她一直掙扎,好像被針扎了一下,暈過去,醒來已經(jīng)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好幾個人圍著她,說是她的哥哥們,其中還有一個是她jiejie。 jiejie養(yǎng)了一條比特犬,兇神惡煞的,這條狗和它主人一樣,不喜歡她。 葉錦瑟一開始撒潑打滾,自知打不過,就不吃不喝。 只有一個目的,回家。 沒人理她,好似等她累了,餓了,就會聽話。 她不記得自己餓了多久,趁著二樓客廳沒人,準(zhǔn)備伸手去拿茶幾上的巧克力,比特犬不知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與她對峙。 許是見她年紀(jì)小,又面生,激發(fā)它體內(nèi)好勇斗狠的天性。 它不是一條成年犬,個頭不大,但眼冒兇光,齜著一嘴黃牙,口水順著長長的獠牙滑落,鼻子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響,下一秒就將她撲倒在地瘋狂撕咬般。 葉錦瑟打不過那群人,還斗不了一條狗? 她像個炸毛的小獸,一把抓起鋒利的水果刀,小手緊緊地握住刀柄,對著它,滿目兇狠。 如果它過來,就和它拼個你死我活。 比特犬作為兇猛犬種,受不了這種刺激,以實際行動捍衛(wèi)斗犬一族的尊嚴(yán),一個跳躍撲向葉錦瑟,迎接它的是快準(zhǔn)狠的一刀,正中狗頭。 臨死前它瞳孔倒映出葉錦瑟布滿殺氣的眼神。 直到鮮血從它額頭源源不斷冒出,血液的腥臭味竄入她鼻腔,瞬間意識到自己殘殺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猩紅的血沾了她一手,松開水果刀,身子往后退,不知所措地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抹,怎么抹都抹不干凈。 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葉錦瑟驚慌失措地逃跑。 謝家的別墅坐落在半山腰,出口都有人把守,她爬上一棵樹,一動不動地藏在茂密的樹葉中觀察一切。 饑餓讓她兩眼發(fā)黑,快撐不下去了。 葉錦瑟心想:我要餓死了。 也好,可能見到mama。 她閉上眼睛,做好安心赴死的準(zhǔn)備。 一個好聽的聲音喚醒她神志。 吃巧克力嗎? 葉錦瑟驀地睜眼,雙眼發(fā)光。 樹下有個好看的少年望著她,黑眸清亮,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葉錦瑟記得他,他差點連累她被人抓住,還跑到她家里。 大家都叫他言修? 她滿目警惕,一言不發(fā)。 巧克力買多了,吃不完,你幫幫我?他又說。 不是在命令她,而是求她幫忙。 肚子咕咕地叫出聲,身體已經(jīng)發(fā)出抗議,葉錦瑟還是沉默。 脾氣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她想讓陸言修打退堂鼓,不要阻礙她慷慨赴死。 陸言修嘆了口氣,惋惜的口吻:可惜了,這巧克力甜甜的,有牛奶的香味,入口即化,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葉錦瑟眸光微微一晃,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好半響,她終于開口。 太久沒說話,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符合年齡的喑?。簃ama說了,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陸言修點點頭:你mama說的對。 頓時,七歲的葉錦瑟感覺遇到知音,放松了幾分戒備。 這個人沒那么討厭。 陸言修:我們已經(jīng)是第二次見面了,不能算陌生人。 葉錦瑟滿臉倔色,仿佛在說:你在哄小孩呢。 陸言修保持一貫的好修養(yǎng),朝她伸出兩個拳頭,正面朝上:巧克力放在左手還是右手?猜中了,是你自己選來的,猜不中,說明老天爺也不同意你吃。 葉錦瑟掏掏耳朵,覺得他吵極了。 見他也沒知會那群討厭的人過來,她就給幾分薄面,順便打發(fā)他走。 削瘦的食指隨便一指,恰好是他左手的方向。 陸言修張開左手,手心正放著兩顆黃色包裝紙的圓球,散發(fā)著誘人的光芒。 下來吧,我接著你。陸言修走到樹下,朝她張開手臂。 她視而不見,像個猴子一樣從樹上爬下來,轉(zhuǎn)瞬站在他身邊。 葉錦瑟面黃肌瘦,嘴巴干白,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仰望著他。 陸言修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兩人坐在樹下,他看著她快速地拆開零食包裝,把一顆瑞士蓮巧克力塞進(jìn)口里。 好吃嗎?他問。 葉錦瑟不說話,又塞了一顆。 她從未吃過這么美味的東西。 好一會兒,她說:我殺了一條狗,不是故意的,它要咬我。 用有限的詞語精準(zhǔn)地傳達(dá)出意思。 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陸言修摸摸她頭發(fā),力度很輕柔。 葉錦瑟望向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絲驚愕,她聽到他又說:你是正當(dāng)防衛(wèi)。 正當(dāng)防衛(wèi)?葉錦瑟皺眉,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也理解不了這么高深的詞。 就是別人欺負(fù)你,威脅到生命,你可以欺負(fù)回去。 別人欺負(fù)我,我欺負(fù)回去 葉錦瑟自覺地把威脅到生命省略去,在心里默念了好幾次,露出一個笑:我喜歡正當(dāng)防衛(wèi)。 陸言修第一次見她笑。 她很瘦弱,皮膚是不健康的淡黃色,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笑起來,像個天使。 落魄的天使。 陸言修在心中加了前綴。 可以帶我回家嗎?葉錦瑟睜著大眼睛,看起來很無辜。 經(jīng)過這幾天的謹(jǐn)慎觀察,對比了其他人,他眼里沒有憐憫、厭惡、冷漠、命令、嚴(yán)厲讓她感到一絲溫情和放松。 葉錦瑟得出一個結(jié)論他是個好人。 我想回家。葉錦瑟又說。 陸言修望著她,好一會兒,開口道:青城,那個家,已經(jīng)沒人了。 他說的很委婉,葉錦瑟卻懂得了。 他們都說mama死了,這里是我的新家。她眼睛浮現(xiàn)水光,低聲喃道,我不要新家,我要舊家,可以離mama近一點。 天色已經(jīng)變暗,依稀可以看到幾顆星星。 陸言修指向星空:每個人死了,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想mama的時候,就抬頭看天空,默念她的名字三遍,你說的話,她都能聽見。 葉錦瑟很天真地問:你死了也會變成星星嗎? 陸言修先是一愣,隨后露齒一笑,嘴唇動了動,但葉錦瑟聽不清他的話。 用手碰一下他,他憑空消失,好似不曾來過。 突然場景一換,她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抬頭是滿天星光。 所以他是死了嗎? 葉錦瑟猛地坐起身,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脊背發(fā)涼。 她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TM的是什么夢。 前半段是真實存在的,后面他整個人就消失了? 葉錦瑟伸手抹了額頭的汗,一溜煙爬下床,快步跑向陸言修房間。 她門也不敲,直接暴躁地擰開,用力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