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火
第五章:夜火
許是千秋節(jié)那出戲過了太多人的眼,關(guān)于呼蘭爾·那寧的事跡悄悄兒在坊間流傳開來。 說嘉順帝英武不凡,公主一見傾心的有,說呼蘭爾·那寧沒安好心攀名附利的也不少。這些貴人之間的事百姓聽過也就罷了,真正在意此事的,也還是那群貴人。 丞相府上,陳大老爺已經(jīng)派了幾撥人到班荊館去打探消息了。 說來也巧,這次西越來朝的使臣并不算少,可正是因為臨陣換人,真正能近得呼蘭爾·那寧身邊的,一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 一個連中原話都說得磕磕絆絆的貼身侍女,和一位幾乎沒開過口的侍衛(wèi)。 探來的都是些沒用的消息,加之呼蘭爾·那寧幾乎足不出戶,陳大老爺一張老臉幾乎能擠出墨來。 那寧入宮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一,日子太緊,許多事情急急忙忙辦起來,人手一下子就有些不夠。偏她身份特殊,面子上的事情辦得不好,傷的是兩國的情分。 欽天監(jiān)才算出來的好日子,禮部得了信,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愣是撐著熬著,趕在四月初九這日交了差。 早在四月初一,宮里頭便派了教養(yǎng)姑姑來待過了四月十一,便沒有呼蘭爾·那寧這號人物了,有的只是大宗嘉順帝后宮的聞?wù)褍x。 好在那寧許久之前便開始為這一日做準(zhǔn)備,便是教養(yǎng)姑姑來了,也挑不出什么大錯,只是拿那些個中原的禮數(shù)規(guī)矩一遍遍地念,直到那寧記牢了為止。 這時,昆齊往往會強迫自己跟著那位姑姑念。 每念一句,他心中的恨意便多一分。 他并不認(rèn)得呼蘭爾·嫣莎,但看著院子里記禮數(shù)的那寧,他開始明白那寧的選擇了。 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整個人像是一棵挺拔的樹,無論多大的風(fēng)都不能將它吹倒。 昆齊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弱者的憤怒毫無意義,他的公主為了親人不遠(yuǎn)萬里來到中原,他并不愿意成為她的累贅。 四月初十。 那寧昨夜便離開了班荊館,到了帝京郊外的一處行宮。 今夜她需得早點歇息,明日天不亮就要起身。 她很緊張。 緊張到,需要靠一遍遍回憶呼蘭爾·戒彌的冷嘲熱諷來安慰自己:那寧,你可以做到。 沒用。 她只好去想她的阿姊,好在這回終于有些用處。 她不欲被人瞧見她的軟弱,連昆齊也早早打發(fā)了出去,屋子里的燭火太亮,刺得她眼睛有些疼,她便起身吹熄了火,復(fù)又躺了回去。 黑暗沉寂之中,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那寧,母親已經(jīng)長眠,但你還有我。 那寧長大之后,也會遇到自己心儀的男子,可千萬是個勇士,否則且古·渠這家伙誰來教訓(xùn)? 那寧,我已經(jīng)不想再見到且古·渠了。 阿姊她想得太多太遠(yuǎn),猝不及防地陷入回憶的煉獄,在那里一遍遍地看著呼蘭爾·嫣莎的笑容,一遍遍看她的淚珠。 她死死地咬著嘴唇,任由眼淚打濕玉枕。 不要哭,呼蘭爾·那寧,不要哭。 她越是不愿意哭越是忍不住。 嫣莎她一個人來到中原,聽到那些荒唐古板的規(guī)矩,不許她笑不許她哭的時候,心中有沒有后悔過呢? 有吧。 有嗎? 她不敢再想。 幽暗之中,低低沉沉的抽泣聲不斷。 她將被衾拉高,整個人縮在軟床上,她哭得太兇,稀薄的空氣不夠她呼吸,她只能無聲張著嘴,一吐一納快速換著氣。 那寧。 這聲音嘶啞非常,冷不丁出現(xiàn)在這深夜,總是有些嚇人。 但她與這聲音的主人在一起度過了許多年在她失去嫣莎之后。 昆齊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 如果他今夜不曾因為失眠來到她的窗邊,如果他不曾 她該有多痛啊,連哭也不能。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叫了她的名字:那寧。 那寧。 那寧回應(yīng)了他。 她只親吻過嫣莎的額頭,這是她第一次親吻別人的唇瓣。 她含住了昆齊的唇,唇rou相貼的那一瞬間恍然生出一些不真實感,可很快,她因哭泣而干燥的唇瓣得到了滋潤。 昆齊擁抱了她。 他亦沒有學(xué)過親吻。 但他在狼堆里時曾經(jīng)見過養(yǎng)育他的狼伸出了舌頭,給他凍僵的臉上帶去了一絲絲溫度。 他希望那寧也能感受到這一點暖意。 她的唇有些干,想來哭了很久。 不要哭。他無聲地勸。 一點又一點的,他試探著去尋找她的舌。她在被子里太久,渾身都熱得厲害,在這夏夜未免太過燙人,可昆齊抱得越發(fā)緊了,幾乎想將她嵌在自己的身體里,好讓她不要再獨自難過。 他是被狼養(yǎng)大的。 掠奪是他的天性。 他想,便這么做了。他貪婪又急切地啃咬她的唇,吝于讓一星半點的空氣給她,直到那寧幾乎無法呼吸,掙扎著要推開他,昆齊才停了下來。 明明屋子里很黑,他卻能看見那寧的唇,紅紅的,腫了一些。 多可憐,又多么美麗是了,呼蘭爾·那寧,西越的神女,自然是美麗的。 那寧用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她看著坐在自己床頭的少年,思緒飄遠(yuǎn)。 他們之間從未說過情與愛。 昆齊是她救回來的,理應(yīng)效忠于她,哪怕是寸步不離共處一室,也并沒有什么不對。 她知道昆齊也在看著自己。 公主。 昆齊率先開口:我們回 那寧再一次堵住了他的唇,這一次,她占據(jù)了主導(dǎo),吻得纏綿又溫柔。 不要說話。那寧抵著他的額頭,你得聽我的。 昆齊便安靜下來。 今日,那位姑姑拿了一個小冊子給我。那寧深吸一口氣,繼續(xù),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昆齊點頭。 他的束帶被解開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是教我如何伺候中原皇帝的冊子。她語速慢,一個字一個字緩緩道來。 昆齊手有些顫抖,嗓音更是被風(fēng)刮過一般,嘶啞不已:伺候,是什么意思。 那寧抱住他,靠在他右肩:就是我現(xiàn)在對你做的這樣,就是他們中原人說的伺候。 我有些害怕,昆齊,她們說會很疼。 她聽起來明明是不害怕的。 怕的是他。 你不會傷害我,是嗎? 呼蘭爾·昆齊,她在問你。 快回答她。 我不會 那就好了我命令你這是她的決定,我命令你伺候我,呼蘭爾·昆齊,你愿不愿意? 哪里還需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