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蘇子紈的手術(shù)很成功，徐良期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在蘇子紈手術(shù)的時候，杜沐和她的關(guān)系有所緩和，但兩個人見面依舊別扭。再加上徐良期想為蘇子紈和杜沐兩個人制造獨處機會，也就不經(jīng)常去醫(yī)院探望蘇子紈。多余的時間，就窩在家里學(xué)習(xí)廚藝。

    宋之問的居家生活依舊愜意，他就像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但徐良期并不擔心，她心里清楚，哪怕只靠理財，宋之問也能支撐得起自己的日常開銷，更別提這么多年他的積蓄。

    只是，徐良期偶爾也會可惜。宋之問的光芒，不應(yīng)只拘泥在這么小的空間里，他值得在更寬闊的環(huán)境大展身手。但，萬事總不能都盛意，徐良期對此時的生活已經(jīng)感到很滿意了。

    當天周末，吃過午飯，宋之問一反常態(tài)，說要出門辦事情，一時半會回不來。

    經(jīng)歷了竇佳的事情，徐良期對與他獨自外出總是不放心，自告奮勇地要陪他去，可宋之問這次卻沒有接受，只是拍了拍她的頭，讓她安心，答應(yīng)她晚上一定回來吃飯。

    徐良期只能答應(yīng)，她看看外面陰暗的天，小跑到臥室，從衣柜里拿出一件長至腳踝的黑色大衣，又跑回客廳給宋之問遞過去。

    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大雪，你開車小心。

    宋之問接過大衣，在她臉頰親了一下。

    好，我會早去早回。

    目送宋之問拐了過去，徐良期才關(guān)上門。不知為何，她的眼皮跳個不停，她安慰自己，只是沒睡好，走回了客廳。

    宋之問開車走了一段路，天空果然比他出門時暗了一些。雪快來了吧，宋之問踩下油門。

    車開到了郊外，風(fēng)景一下子就變了。入眼的景物從高樓大廈變成了低矮平屋，枝椏滿地。

    車到了一處胡同，就開不進去了。宋之問下車，站在車頭看著破舊的胡同。

    竇佳現(xiàn)在落魄成這樣了么？宋之問好奇，在他記憶里竇佳還算是個聰明人，現(xiàn)如今連一處好住所都混不上了嘛。

    宋之問邁開腳步，往胡同深處走去。他的手掏在兜里，冰涼的觸感。

    找到了。

    宋之問站在門前，看著門上的號碼，隨即推開了大門。

    這間房子怕是有些年頭了，它旁邊的屋子都翻修過，只剩它在其中格格不入。宋之問隨手拔下墻上冒出的枯草，攥在手里玩。

    咣當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隨后是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個聲音，宋之問再熟悉不過了。酒瓶子相撞，破碎的聲音，曾經(jīng)陪伴了他幾年的時光。

    宋之問走進院子，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往里看。屋內(nèi)的陳設(shè)簡單，只有幾件必須的家具，床，桌子，還有兩張破爛的椅子，桌子和椅子下堆滿了空的酒瓶子，后面還有一個黃色的柜子。

    坐在桌旁的男人，穿著一件舊棉襖，雖然破舊卻并不臟，只是手肘處磨損嚴重。他的頭發(fā)蓬亂，看上去和屋外的亂草沒什么區(qū)別。

    他的背影，隔了這么久再看，宋之問幾乎要認不出了。

    這時，屋里的人像是察覺到什么，唰得一下轉(zhuǎn)過了頭。

    兩個人眼神相對，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宋之問轉(zhuǎn)過身走向門口，推開了房門，兩個人直面彼此。

    宋之問站著，竇佳維持著坐姿。半晌，他對著宋之問舉了舉手里的酒杯，聲音嘶?。?/br>
    好久不見，老同學(xué)。

    椅子上布滿了灰塵，宋之問掀開大衣，坐了上去。

    好久不見，竇佳。

    你還是沒變啊。竇佳看著宋之問，頂了頂腮。

    你倒是變了不少。宋之問笑著回答。

    托你的福，宋之問。宋之問這三個字，竇佳幾乎是一字一頓，咬著牙說出來的。

    宋之問沒說話，他拿起竇佳面前的酒看了看。

    小酒廠出的酒，宋之問對著瓶口聞了一下，一股劣質(zhì)的酒精味撲面而來。宋之問把酒瓶端起來，拿起竇佳面前的酒杯，倒?jié)M了酒，重新放在竇佳面前。

    你回國多久了？

    哼。竇佳端起酒杯，嘬了一口，揣著明白裝糊涂，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

    宋之問面對他的直接，笑了笑。

    竇佳，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么就認準了我？我自問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從美國到國內(nèi)，你就是要揪著我。到底為了什么？

    竇佳啪得一下放下酒杯，酒杯里的酒震蕩了兩下，灑出來不少。

    放屁！竇佳的聲音霎時提高，他的臉漲的通紅。

    你他媽的真不明白？你算個什么東西！我他媽的辛辛苦苦考上了理想的大學(xué)，但是我融入不進去。你呢？你有你爸媽的財富和你姑姑的人脈，你想進什么學(xué)校隨便挑。最可氣的是，你不好好珍惜你的機會，反而花天酒地，可是你還是那么受歡迎。我呢？我呢！我拼死了學(xué)，也只能得到書呆子的稱號，你憑什么？

    就因為這個？宋之問問道。

    他的語氣更急激怒了竇佳，他端起酒杯摔倒地上。玻璃碎片濺得到處都是。竇佳指著宋之問的鼻子：

    就因為這個？就這個？

    宋之問也不發(fā)怒，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那你就好好做你的好學(xué)生，書呆子不好么？為什么要學(xué)我喝酒？這明明是你自己的選擇，為什么要把你的失敗都怪罪在我身上？

    怪罪？竇佳激動地站起來，他用手扶住額頭，對，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非要融入你們的小群體，非要?？?。

    他的聲音悲痛，宋之問有那么一瞬間的動容。

    可是！竇佳話鋒一轉(zhuǎn)，可是明明是你拉我走進這條路的，你卻全身而退，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我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子。

    你也可以改變。宋之問把酒瓶子拿過來，從現(xiàn)在開始也不晚。

    竇佳笑了，從開始小聲的笑到放聲大笑。

    改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現(xiàn)在也不晚。

    竇佳停下了，指了指自己。

    你看看現(xiàn)在的我，你還能說出這種話么？

    竇佳拎過宋之問面前的酒瓶，轉(zhuǎn)身去身后的柜子里又拿出兩個杯子，倒上了酒，一杯遞給了宋之問。

    來！我們喝一杯。

    宋之問接過杯子，卻沒有喝。他看著竇佳一飲而盡，把手里的酒杯重新放到桌子上。

    我再也沒有碰過酒。宋之問說。

    竇佳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揚起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再也沒有碰過酒？

    到現(xiàn)在你還裝什么？你還有什么可失去的？為什么不放開自己，喝吧。竇佳把酒杯拿起來，遞到宋之問的嘴邊，他的手搖搖晃晃，撒了不少酒在宋之問的衣領(lǐng)上。

    喝啊。竇佳氣急敗壞，把酒潑在宋之問的衣服上。

    竇佳把空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和剛剛的碎片混為一體。

    你收到我的照片了吧？開心么？竇佳扶著桌子，一步一步繞過桌子走向宋之問。

    你這個倒霉鬼，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恨你。我正愁怎么整治你的時候，就有一個人讓我把手里的照片提供給他，他黑了你們公司的網(wǎng)站，把照片發(fā)給了你們公司的每個人。

    啊，你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對吧？被人唾棄的滋味怎么樣？

    竇佳抓住宋之問的衣領(lǐng)，臉幾乎要貼在宋之問的臉上，酒氣撲面而來。

    竇佳。宋之問微微使力，就把竇佳推開。

    你以為你自己贏了么？宋之問看著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他用手推搡著竇佳，向角落里逼去。

    你看看你自己，你就是個垃圾。你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你以為自己贏了我，可是你看看你的樣子，你就是個失敗者。你不僅是失敗者，還把所有的失敗都歸咎于我。你是個懦夫，是個垃圾，是和角落里的老鼠一樣骯臟的存在。

    直至將竇佳逼至角落，宋之問才停下。

    竇佳縮在角落里，猛得抬頭看向宋之問。

    他的眼神兇狠，宋之問戒心大響，他迅速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匕首。

    刀鋒在陰暗中閃著光，撲得一聲，刀尖陷入rou里。

    撲通一聲，一個黑影向下倒去，震起了滿地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