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墻里墻外
第十四章 墻里墻外
從王毓書房內(nèi)出來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弦月高掛,王文拱下臺階的步子有些恍惚,耳中依舊回蕩著方才在書房內(nèi),父親同他說過的話。 我已在臨近兩道街的地方相中了一處院子,眼下你哥哥嫂嫂正緊著要孩子,你同他們臨屋住著也不大方便,如今你歲數(shù)也到了,過段日子爹便去請了官媒替你相看,這幾日你便先搬過去,也算是給新院子添些人氣兒。 這是要讓他搬出去住嗎? 王文拱下臺階的腳被猛地一絆,身后緊跟上來的隨行小廝趕忙扶著他的胳膊,一臉疑惑的看了過來。 王文拱卻蒼白著臉,一步一步往自己與大哥大嫂同住的院子挪去。 只因當(dāng)初王毓攜妻帶口剛搬來京城的時候,也不過只是一個五品候補(bǔ),他又是清貧人家出身,家里頭并沒有攢下多少錢財(cái),硬著頭皮在京城里頭買下一處兩進(jìn)兩出的院子已是耗費(fèi)了全部身家,所以兩個兒子便住在同一處院子里頭,直至去年王文柏與蘭琴徵成親,也不過只是在兩人的屋子中間隔了一處矮墻,卻還是從同一個院門進(jìn)出。 身后跟隨的小廝只道是王文拱心里不痛快,便低聲安慰到:公子別想岔了,老爺這么做也是替公子著想。如今公子正在三殿下跟前當(dāng)差,論身份前程也是能尋一門好親事的,可若是人家來相看的時候,瞧著您與大公子住一處院子,到底難看些。眼下您有了自己單獨(dú)的宅子,無論大小,日后成親了新奶奶也是不用在太太跟前日日站規(guī)矩伺候的,光是這一點(diǎn),那些好姑娘們便要高看咱們一眼呢。 呵呵,你當(dāng)我稀罕那些高門貴女嗎? 王文拱朝身側(cè)的人瞥了一眼,冷冷道。 說話間,二人已進(jìn)了聽風(fēng)苑,小廝早已經(jīng)小跑著進(jìn)去,只剩王文拱一人仍呆呆地站在院子門口,往右走一步,便是那被隔出的自己的小院子,往左走一步,便是大哥同大嫂的屋子。 可他此刻腳上卻好似被墜上了千斤重石,眼神控制不住的朝著左邊望去,腦子里又不由得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忽的他又想到方才母親單獨(dú)將哥嫂留下,那定然也是為了他二人要孩子的事。 所以現(xiàn)在,現(xiàn)在那亮著燭火的屋子里頭,他們也當(dāng)真是在 不行,他不該肖想的! 王文拱仰著頭長出一口氣,只覺著心里頭像是被堵塞住,就連呼吸一下就那么艱難。 直至今日,他依舊能想起當(dāng)初初見嫂嫂時候,便也是在這樣的月色之下,那還是去年蘭琴徵剛嫁來不過兩日,夏日炎熱,他只穿著一件單衣睡在自己屋門口的藤椅上,耳中聽得矮墻后傳來哥哥一聲高過一聲的暢快呻吟。他雖覺尷尬,可卻也為大哥開心,那位新嫂子他雖還未見過,可卻也遙遙的見過她披著蓋頭身著紅妝的樣子,當(dāng)真是個婀娜佳人,哥哥應(yīng)當(dāng)也是滿意的,否則也不會都一整晚了,還在折騰那位嬌弱的新嫂。 如此想著,他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驀然醒來的時候,卻聽到墻后一陣低泣。那聲音可憐委屈,他忍不住便轉(zhuǎn)過了墻去。 只見一株葡萄架下,一個只穿著月白色紗裙的女子正坐在地上,低著頭輕聲哭著,長發(fā)凌亂披散開遮住了半個身子。 聽到腳步聲,她驀然抬頭,一雙含春眼正噙著淚,朱唇微張不施粉黛,捏著帕子的手捂在心口,見他站在院門口,如受了驚的兔子般爬起便跑回了屋子,卻又在臨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用那雙瑩瑩淚目朝他望了過來。 只一眼,便叫他心跳驟然加速,從此再也控制不住,只可惜,他終究是那個后來人,只能日日坐在矮墻后,想著一墻之隔的那頭,自己心愛的女子是否正與兄長紅燭高臥,共赴巫山。 可明知是折磨,他又不舍得遠(yuǎn)離,只怕自己連那一點(diǎn)關(guān)于她的事都再聽不到。 思緒一時飄遠(yuǎn),待王文拱回過神來,雙腳早已經(jīng)站的有些發(fā)麻,提著步子正要回去自己那頭。 忽的一個人影從后頭閃出,王文拱眉頭猛地一蹙,正要喊人,卻只覺得腿上一重,低頭去看,只 見蘭琴徵跟前的大丫鬟紅袖正趴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唇角溢出一絲血來。 二哥兒,求你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紅袖?見紅袖胸前衣襟上已被血染紅,他眉頭一皺,趕忙喊了自己那頭的丫鬟巧兒來將紅袖扶起,自己跟在身后,眼見巧兒扶了紅袖進(jìn)去她住著的抱廈里頭,他上前幾步,卻又忽然想起什么趕忙退了回來。 不多時,巧兒滿臉驚懼的推門出來,見王文拱還站在門口,雙膝倏地一軟,開口已經(jīng)是帶了哭腔,二哥兒,紅袖jiejie怕是不行了 你胡說什么?王文拱低喝一聲,心里頭卻陡然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回頭來匆匆吩咐巧兒暗中去尋大夫,自己則是折返回去,繞過矮墻,快步往王文柏的住著的正屋走去。 他心中想著定然是蘭琴徵出了事,連紅袖都傷的那么重,那蘭琴徵豈不是 這樣想著,腳下步子便更快了,一直走到正屋門口,卻忽的聽見里頭傳來王文柏的呻吟聲。 王文拱腳下步子一頓,一時間不知道該推門進(jìn)去,還是扭頭離開。 里頭那個正暢快yin聲的正是自己的兄長,雖那與他共處一室的女子并未多發(fā)出聲音來,可偶爾的一兩聲傳入耳中,王文拱怎么會聽不出那是蘭琴徵的聲音? 原來,他二人是在共赴極樂,可嘆他還站在這里心驚膽戰(zhàn),生怕蘭琴徵出了什么事。 一時間,王文拱心中又妒又酸,扭頭便走。 等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掀開被子將自己兜頭蓋住,什么紅袖綠袖也不愿再去多想。 一直到第二日,巧兒來推門的時候,王文拱才想起昨晚的事來,等巧兒替自己打水的功夫,隨口問道:昨晚你可找了大夫,紅袖怎么樣了? 聞言,巧兒竟是雙眼一紅,擰著帕子站在銅盆架子邊兒上,抽泣道:紅袖jiejie腿上被踹斷了骨頭,大夫說幸好還能接上,不然后半輩子便要瘸了。 怎么會? 王文拱倏地站起,這才驚覺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簡單,昨夜他是被嫉妒沖昏了頭,如今靜下來想想,卻又處處透著古怪。 往常夜里他避諱著兄嫂,從未去過矮墻那頭,自然不知道二人是如何相處的??勺蛞顾^去,分明見到小院子里頭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夫妻行房本是常事,何須退避外頭的下人? 那紅袖又一身傷的扯住自己,口口聲聲要自己去救人 思及此處,王文拱再也坐不住,推開擰了帕子上前來伺候的巧兒,徑直往矮墻那頭奔去。 等到了那頭,他才知道兄長早已經(jīng)出了門去會友,小院子竟依舊一個下人都沒有。 他只覺著奇怪,可卻心里頭一松,以他如今的身份,在大哥不在的時候來見嫂子,若叫旁人看到了,難免叫人多話。 如今沒人可不是正好?這么想著,王文拱便不再遲疑,快步上前一把推開了主屋的門。 卻見主屋青羅帳后的拔步床上,蘭琴徵正躺在那里,身上蓋著一條錦被,露出的一張小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見她毫無生氣的躺在那里,王文拱心中猛地一跳,疾步走到邊,急切的喊道:嫂子?嫂琴兒?琴兒? 喊了幾聲,躺在那里的人卻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王文拱心里又驚又怕,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叔嫂之別,蹲下身將手覆在蘭琴徵的頭上。 觸手才覺guntang的嚇人,竟是已經(jīng)高燒了。 低罵一聲,王文拱起身便要去尋人,鐵青著臉走到門口,卻猛地撞上一個正推門進(jìn)來的丫頭。 那丫頭滿臉驚恐,跌在地上抬頭見是他,臉上霎時一白,顫抖著道:二二哥兒 你家小姐都病成這副樣子了?你不去找大夫,卻是這么莽撞做什么? 王文拱心中帶著氣,說話自然也語氣不好,他往常又是總板著臉不怒自威,下人們也多怕他,如今被他質(zhì)問,綠梅便一時間慌了神,連話也說不成,只顧跪在地上磕頭。 二哥兒不要怪她,是我們小姐不叫人去請大夫的,也是她遣了院子里的人離開。 忽的,門外一道虛弱聲音響起,卻是紅袖正被巧兒扶著走了過來,見王文拱正站在屋子里,她福了福禮,身子早已經(jīng)搖晃的幾欲跌倒。 聽到紅袖的話,王文拱心中越發(fā)疑慮,卻是沒有再多說,只取了腰牌叫青梅和巧兒一道悄悄出府去尋三殿下門下的太醫(yī)來,又帶了紅袖進(jìn)屋仔細(xì)詢問。 半晌后,屋內(nèi)砰的一聲! 只見王文拱雙手攥著拳立在屋子中央,腳下碎了一地的瓷片,他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俊眉倒豎,雙眼早已經(jīng)被怒火燒的赤紅。 坐在下首的紅袖哭的趴在桌子上,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王文拱怒火滔天,轉(zhuǎn)頭朝床榻上昏死過去的人又望了一眼,抬步便往出走。 忽的身后紅袖高喊一聲,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栽了下來,可她卻好似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只用胳膊撐著往門口挪去。 二哥兒,你不要去!千萬不能去找他! 為何不能?如此禽獸之人,便是我去告訴了父親母親,他們也不會容下他的!王文拱豁然轉(zhuǎn)身,怒吼道。 紅袖拖著剛被固定住的斷腿,爬到王文拱腳邊,死死地扯住了他的衣角,仰頭哭到:二哥兒不明白,若你去找姑爺,他只會更折磨我們家小姐的!姑爺本就疑心您與小姐有私情,你這么一去,只會叫姑爺認(rèn)定小姐不忠?。?/br> 我與琴兒有私?若我當(dāng)真與她有私,還能由得他這么欺負(fù)琴兒嗎?可恨我只當(dāng)他待琴兒好,才一心克制著自己,早知他是如此下作的人,我就早該將琴兒搶了過來! 王文拱冷笑一聲,被氣昏了頭也顧不得掩飾,言語間更是將自己藏了這么久的心思透露了出來。 紅袖本就是個七巧玲瓏心的丫頭,聽到王文拱的話,心中一時間又喜又怕,只可憐自己小姐跟錯了人,怎么竟是嫁給了王文柏那個畜生,若是跟了二哥兒,又怎么會落到今日局面。 二哥兒,若您當(dāng)真心疼我們小姐,就求您暗中照應(yīng)便好,千萬不能透露分毫出來,否則否則我們小姐也只能被休了??! 休了倒好,他若今日休了琴兒,我明日便娶了她進(jìn)門!王文拱氣話上頭,接口便說道。 紅袖雖知道眼前的人不過是一時心急的話,可知道他真心,心里頭更是一暖。 這時,巧兒也正領(lǐng)了太醫(yī)從側(cè)門悄悄進(jìn)來,那太醫(yī)與王文拱同是三皇子跟前的人,自然相熟。 一見太醫(yī)來,王文拱也不多言,扯了他的胳膊便進(jìn)了內(nèi)室,又叫巧兒出去守在院子門口。 那老太醫(yī)顫巍巍的將手往蘭琴徵脈上一搭,隨即便眉頭一皺,朝著半跪在床邊的王文拱瞪了一眼,開口道:胡鬧! 王文拱劈頭蓋臉被罵了一句,卻還忍著擔(dān)憂,只盯著老太醫(yī)搭脈的手。 等那太醫(yī)診完了脈,王文拱趕忙遞上紙筆,親見著老太醫(yī)寫下方子,忙遞到一旁守著的青梅手中叫她去抓藥,又對著老太醫(yī)連連道謝。 那老太醫(yī)面色很是難看,臨出門時候還朝王文拱又瞪了幾眼,隨后從藥箱中取出一瓶藥來塞到王文拱的手中,低聲道:這藥你親自去給夫人涂在那處,年輕夫妻雖要好,但要節(jié)制,我見你也是個心疼人的,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不知分寸! 才發(fā)現(xiàn),我這一章字?jǐn)?shù)抵得上別人三四章了 今天也不求收藏了,逐漸放飛自我,寫哪兒算哪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