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漣漪
25. 漣漪
宮欣從二十二度的車內剛邁出一條腿,已經(jīng)萌生了要不別去了吧的念頭。 熱浪由地面蒸騰而上,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被曬得guntang,她覺得出門剛噴的防曬噴霧在這么強烈的紫外線之下毫無作用。 比熱更可怕的,是帶著潮濕的熱。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潮剛走進天華中學的校門,宮欣已經(jīng)想著找個洗手間洗洗手擦擦臉,她渾身上下黏糊得難受。 還好進了大門后,有一段茂密的樹蔭擋住了陽光。 習習夏風拂過,重重樹影沙沙。 溫熱的氣流吹起了鏤空雕花的白色裙擺,同色系的低跟皮拖踏著水泥地面的細碎光斑,宮欣憑著十來年前的記憶走向禮堂。 接近禮堂大門時已經(jīng)能感受到空調帶來的涼意,宮欣在簽到冊上匆匆簽上自己的名字,快步躲進了室內。 很快宮欣找到了自己入讀年份的區(qū)塊,06-10年的坐在同一片。 找了個位置坐下后,她從白棕拼色的風琴包里拿出紙巾擦了擦細汗。 舒適感上升,宮欣開始觀察起這變了大模樣的禮堂。 禮堂內內外外都煥然一新。 以前早已斑駁褪色的墨綠塑料座椅,已經(jīng)都換成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酒紅布面座椅,天花板保留著少量舊時原建筑的歷史痕跡,加裝了現(xiàn)代感的吊頂,射燈和燈帶散發(fā)柔和的光,六層臺階之上的舞臺中央擺放了演講臺,被暖白的光線籠罩著。 陸陸續(xù)續(xù)身前身后都坐下來人。 她的高中已經(jīng)過去太久,再加上高三時她忙著藝考,文化班里同學的名字她基本都忘得七七八八了,隱約只記得剛畢業(yè)的時候班里有組過一個QQ班群,后來見也沒什么人在里頭說話,她便退了群。 如果現(xiàn)在有人跳出來拍她的肩膀,問她宮欣你還記得我嗎,她一定會尷尬到爆炸。 她環(huán)顧四周的青年男女,也沒認出哪位有少年時的模樣。 現(xiàn)在想想,似乎她的高中就只剩蕭琮這么一個閃光記憶點。 宮欣撇了撇嘴。 這么看來,蕭琮和自己都算保養(yǎng)得不錯吧?至少多年之后的重逢里都還能認出彼此。 手機微信「叮咚」「叮咚」接連不斷響起。 按開一看,是「快樂老宮家」群里一秒一條信息。 都是宮白羽的相片,擼貓的,吃飯的,在洱海邊看海的,在院子里踢球的,事無巨細。 昨天是暑假第一天,宮二生和唐詠詩就帶著白羽回云南了,宮欣放大了相片,看著白羽在藍天下的笑臉,也跟著笑了笑。 緊跟著云南小分隊的刷屏,去了上海開簽售會的宮六生也發(fā)了幾張自己簽售會的現(xiàn)場照片,包括簽售臺下有序排著隊的粉絲們,烏泱烏泱一大片。 他還@了宮欣,「你呢?」。 留守在廣州的宮欣,隨意拍了張禮堂舞臺的相片也發(fā)了過去。 眼看天花板和墻壁的燈光暗了下來,只剩舞臺上耀眼的光,宮欣把手機調到靜音,等候活動開始。 先是老校長和校領導致辭,接著是優(yōu)秀校友代表的致辭,一個小時過去了,宮欣也放起了空,大腦開始自由翱翔在各家餐廳的菜單里,想著中午是要去米倉食堂吃個一人食午餐呢,還是去南園做個孤獨的美食家。 李蘊然的琴行暑假里忙到上天,汪汕這兩個禮拜也不在廣州。 宮欣覺得怎么兒子一不在自己就像孤寡老人,嚶嚶嚶,好孤獨哦,好凄涼哦。 要不,回公司請大家吃頓飯? 雖然今天是周日,但他們團隊是全年無休模式,每天都有人輪班。 垂頭拿出手機按開助理nico的微信,想讓她點些吃的去公司,這時不知道第幾個校友代表結束了自己的致辭,禮堂內響起錯落的掌聲。 「接下來有請07屆的優(yōu)秀校友蕭琮,上臺致辭!」 擔任主持人的女老師帶些興奮,歡愉上揚的聲線透過話筒傳遍全場,宮欣頓了頓,把打了一半的文字消息都刪了去。 她不知道蕭琮今天會來,還會上臺。 抬起頭,她看向自從那大雨之后就沒見過面的男人不疾不徐走向演講臺。 蕭琮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西裝白襯衫藍領帶,一身筆挺英氣,連帶著禁欲感又上升了幾分。 燈光灑在他臉上,被雕刻過的輪廓更加分明冷峻。 宮欣坐的位置其實離得有點遠,看不清他藏在鏡片后的眸子,可卻能感覺到蕭琮穿透過空氣的炙熱視線。 心跳漏了一拍,宮欣埋下頭怒斥自己真是不爭氣。 走出十二年,竟還仍為這少年的歸來心跳如鼓。 初戀總能深深扎根在人的心里,無論他是失敗的還是成功的,無論你后來經(jīng)歷多少風帆。 那是你第一次瞇著眼望向云海里冉冉升起的朝陽,是你第一次俯身嘗過青草地上鮮花里的露珠,是你第一次因為一個人知道了什么是患得患失,知道了什么是欣喜若狂。 宮欣無法否認,初見那少年在舞臺上的模樣,帶來了她意難忘的第一次腎上激素瘋狂飆漲。 在場的各位校友,大家好,我是07屆的蕭琮。 其實我只在天華讀了一個學期,之后便出了國,所以老校長讓我來致辭的時候,我還反復跟他確定了好幾次,怕老先生找錯人了。 觀眾席傳出幾聲嬉笑。 接著,蕭琮按自己擬的稿子,表達了對學校的殷切祝福和美好愿景。 他在后臺時等候時,問了女主持人07屆的位置在哪里。 蕭琮再次望向那片區(qū)域,舞臺燈光太強,他目光所至都只是一片黑壓壓。 他不知道宮欣有沒有來,可有些話他還是想說。 雖然我只讀了一個學期,可在這一個學期里,我遇見了一個很喜歡的女生。 是一個,我后來出了國,都仍然很喜歡的女生。 是一個,我回國只為見她一面的女生。 男人帶了幾分柔軟的發(fā)言,讓觀眾席再一次嘩然。 天啊,這是要當眾告白的節(jié)奏? 還是說,這是要求婚?? 蕭琮是我們這一屆的吧?十二年了?!我的媽呀這也太癡情了吧? 身旁傳來的唧喳碎語,讓宮欣紅了臉。 那種感覺又爭先恐后涌起來了。 汗毛豎立,心跳失頻,胸腔酸麻,連手掌心都漪起細細的薄汗。 臺下有些剛畢業(yè)沒多久的少年少女開始興奮鼓噪,有人大喊師兄加油,也有人問你喜歡的女生今天來了嗎。 蕭琮盯著眼前飄在空氣中的浮塵顆粒,久盯于某處使他的眼睛有些發(fā)酸。 我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來。 如果她來了,我想當面跟她說說話。 我會在我們以前經(jīng)常見面的地方等她。 擲地有聲的聲音,在某人的心湖里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在斑駁褪色的墨綠椅子上,揪著校服褲子的少女心里。 也在煥然如新的酒紅座椅上,揪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心里。 作者的廢話 初戀啊初戀(望天 你們的初戀是怎么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