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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12

    

Night.12



    阮玫彎腰將垃圾桶里的袋子系口拎起,站起身時她從斗柜上的化妝鏡里瞧見自己上揚的嘴角。

    嘿,爭氣點,只是順手丟個垃圾而已。

    手背揉了揉自己的嘴角,她拎著垃圾袋走向已經站在木門旁的陳山野。

    我走了,你得出來鎖一下門。陳山野接過垃圾袋,轉動黃銅門把手。

    好。阮玫跑回收銀臺在桌子下套了雙人字拖,小跑了幾步追上他。

    樹干上的成串螢火蟲依然在夜色里閃爍,夏夜有涼風,室外機嗡嗡作響,可擋不住樹葉沙沙低語。

    陳山野腳踩地面穩(wěn)住車子,頭盔后側的安全燈打開了,在黑夜里閃著有規(guī)律的紅光,他一手握著車把,一手提拎著垃圾袋:你鎖好門就進去。

    阮玫邊點頭邊打了個哈欠,落了鎖后轉身走出幾步,無意識回頭時發(fā)現(xiàn)男人杵在鐵門外還沒走。

    轉過身,裙擺和發(fā)絲在夜風里飄起,阮玫把頭發(fā)順到耳后,話音帶著困意:你不走嗎?

    等你進去了我再走。陳山野人沒動,路燈把他腳邊的影子拉得黑且長。

    你先走。

    你先進去。

    你先。阮玫跺了跺腳。

    陳山野不說話了,就這么隔著幾根雕花鐵柱靜靜看著她。

    空氣安靜了幾秒,是阮玫先松勁:那我進去了,你趕緊回去吧。

    嗯,你進去。陳山野揚揚下巴。

    阮玫進了屋子后撩起門上的白紗簾子,看那盞小紅燈在昏暗里慢慢變小變暗,然后在視線里消失。

    她撈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走出門外,紙煙燃起,她仰著頭把白煙向上吐,淡淡的煙霧縈繞著檸檬黃的燈泡。

    宮欣說得沒有錯,她真的好容易心軟。

    *

    陳山野在垃圾點把手里的垃圾丟了,出了大馬路往前騎了兩百來米,在公車站停下。

    那兒有三四個男人和他一樣等著末班車,一個穿著其他代駕平臺的制服,另外幾個和陳山野同個平臺。

    里頭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認得陳山野,跟他打了聲招呼:今天那么早就收工了?回棠下啊?

    陳山野邊收車邊回答:對。

    今晚應該還不錯吧?我們幾個都跑了挺多趟。小個子給陳山野遞了根煙。

    陳山野接過了銜進嘴里,低頭湊到打火機前點燃了煙,火星在嘴邊時明時暗。

    他想了想今晚自己接的單子,點了點頭:對,今晚很不錯。

    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瞎聊著,香煙燃盡時公車也來了,這一趟末班車會經過棠下村,陳山野之前好幾次送過客人來到附近小區(qū),不想再接單了就在這搭車回家。

    原來曾經離她那么近,陳山野垂頭笑笑,把煙頭在垃圾桶上滅了,跟在隊伍后上車。

    嘿野哥!來這坐,這有位。

    唷,山野,你今天那么早??!

    車上不多的乘客幾乎是代駕,有的頭盔也沒摘就低著頭打瞌睡,有的塞著耳機刷視頻,有的正啃著便利店買來的rou包子當夜宵。

    和他打招呼的兩人都是住在棠下村的,陳山野跟他們一一打招呼寒暄,拎著車子坐到后車門的空位。

    一開始幾人還有說有笑,葷段子也沒少說,公車走走停停間,說話的聲音減弱,最后一群大老爺們幾乎全都睡著了。

    車程得大半個小時,陳山野平時也會打個盹,但今晚他沒舍得睡,看著暖黃燈光飛快在前面那位大哥的頭盔上劃過。

    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把阮玫的手機保存起來,他摸出手機,將那個尾號2799的手機號存進通訊錄。

    他按開微信,通訊錄那有個小紅點,按開,是個好友申請。

    微信頭像是朵玫瑰,如同黑夜里熊熊燃燒的烈焰。

    微信名字是兩個英文單詞,Rose   Sve,就是阮玫店招上的那一串英文,前面的單詞他曉得,后面那個單詞他就不知道了。

    陳山野通過了申請,把她的名字備注改了,并發(fā)了條信息過去,「睡覺沒有?」

    可陳山野到下了車都沒有收到回復。

    城中村是不夜天,凌晨兩點多依然熱鬧非凡,街道兩旁的店鋪關了門,但大排檔、烤串攤、士多店都人滿為患,矮桌和小塑料椅子擺滿窄小街道。

    沾滿油的刷子在烤rou上匆匆抹過,在簡陋燈泡的照射下孜然粉似金箔灑落,香油滴進爐里,燃燒的黑炭迸出細碎猩紅火星,rou串在鐵網和火舌上翻滾,滋生的濃郁rou香讓人垂涎三尺。

    陳山野從咿哇劃拳聲和玻璃乒乓碰撞聲中穿梭而過,經過發(fā)廊時見里頭亮起一片艷俗紅粉,玻璃窗落了簾子,可經過的路人依然能透過貼著「歡迎光臨」紅字的玻璃門窺見里頭的粉色旖旎幾分。

    他加速經過,拐進了無論日與夜都需要開著燈的暗巷。

    走廊上的鞋子又踢得到處都是,陳山野依然邊走邊把鞋子撥回住戶房門口,隔壁的女主播還在唱著歌,下午嬌滴滴的聲音這時已經有些沙啞。

    鐘芒屋子的門縫沒有透出光,陳山野回自己屋子后給他發(fā)了條信息,讓他吃宵夜就好,別喝太多了。

    他看了一眼新加的那個號,阮玫沒有回復他,估計是睡了吧。

    陳山野把臟衣丟進洗衣機,他還得等鐘芒的一起洗,鐘芒租的那屋子是個單間沒配置洗衣機。

    他光著膀子躺在涼席上直愣愣望著昏暗天花板,風扇滋啦啦帶出不太涼的風,隔壁樓不知哪一戶大半夜的還在zuoai,女人拔尖的聲線和男人粗魯的葷話破碎地從窗口傳進。

    這里樓與樓之間間隔短,平時這種歡愛之音大家見怪不怪,可今晚陳山野聽著就哪哪都不舒服,煩躁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