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酷暑相逢
十一、酷暑相逢
2009年夏。 江州一中。 暫別了暑假的寂靜,校園隨著大批返校開學的學生熱鬧起來,倘若此時站在新銘樓上俯瞰,宿舍、食堂、教學樓又重新成了人流匯集的方向。此時正是下午五六點的光景,大半個校園如開鍋的沸水,水面跳動著、一刻不安。 相比之下,在教學生活區(qū)之旁的敬儀湖平靜無波,兩只天鵝在荷叢中緩緩游動,將將染上夕暉的光線給睡蓮罩上了柔紗。栗頌在湖邊坐了半晌,腦中混沌一片,手中的英文書還停留在開頭的兩行,這個假期他過得更比酷暑煎熬。 洗褪色的背心、磕了缺角的安全帽、常年沾灰的黑色布鞋、吱扭作響的手腳架······父親從一個鮮活的人,變成了水泥地上扭曲的軀體。呼嘯而來的救護車、嘰嘰喳喳的人群、暮色中灰暗得過分的殯儀館、寥寥幾人的送葬隊伍,他抱著黑白相片走在最前,腦袋空白,眼淚流干······繼母一改往日的安靜性格,瘋了一樣哭鬧著討要賠償費,小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陌生人來來往往,她縮著頭往他身后躲。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晚自習預(yù)備鈴響起的時候栗頌起身離開,余光看到湖心亭里還有個背影沒走。 開學的高二(7)班如一場大暑之前一樣,兩個月不見,班上活躍的那幾位在晚自習開始前的一秒還在說鬧個不停,緊接著,整個班的聲勢隨班主任老陳的腳步漸近而漸低下來,直至老陳出現(xiàn)在前門口的那一刻,音量被調(diào)為了零。 7班正在樓層盡頭,距離敬儀湖最近,空氣中甚至還帶著湖邊的潮氣。有人飛快地抬頭瞄了一眼門口的老班,注意到他身后跟著個沉默的高大男生。 老陳在講臺上簡短講了幾句,大意就是這次開學文理分科,7班因為選文的人少,直接保留為理科班,能和大家再次見面他很高興,同時希望大家歡迎新加入的同學。 然后他讓跟進來的男生做個自我介紹,這時班里大部分同學才抬起頭來,看著這位新面孔,他一身黑,眉目間好似黛色山水般渺遠靜默。 他的自我介紹極為簡短,大家好,我叫栗頌,希望以后在7班可以和大家共同進步。他面上沒有明顯的神色,就連周身的氣質(zhì)也好像與泛舊的黑色衣物融為一體。臺下有女同學與同桌竊竊私語他的相貌,又在看到他左袖時心領(lǐng)神會地緘默無聲。 熱鬧慣了的7班同學似乎沒想到他惜字如金地只說了一句,掌聲在遲緩了一瞬后照常爆發(fā)了起來。 就在這當口,兩聲叩門聲響起,報告。 掌聲好似沸水被關(guān)了燃氣。眾人隨老陳眼神看過去,一個扎馬尾的高挑清瘦女生站在門口。不知怎地,栗頌一瞬間就想起湖心亭那個背影。 老陳并沒生氣,問了句干什么去了? 她竟然也不掩飾遲到的行為,在敬儀湖背書。 老陳揮了揮手讓她進去,下次早點回教室啊。說罷,一瞬間瞟過栗頌的左臂,正好,栗頌?zāi)憔妥馈?/br> 班里似乎有幾句低語,哎,老陳不是不讓男女生坐同桌嗎?大哥,你坐冰山旁邊能沸騰???,但礙于老班的面子,也隨著兩人走進教室,很快靜了下來。 郁婉寧沒說什么,和新來的同桌一前一后走回座位,自然看到了他袖上的孝章。郁婉寧,你呢? 栗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