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七那年
十五 十七那年
夢境恍惚,窗外粉紫色的晚霞一整個罩在一中上空,像片朦朧的紗,似乎是只有青春里的獨特顏色。栗頌伏案做著作業(yè),晚自習(xí)班里靜悄悄,他不時看向身旁少女專注的神情,心下是一片淡青色柔軟的溪水。 沉迷寡言的少年,件件洗舊的衣衫,捉襟見肘的經(jīng)濟狀況,一切染灰了他的17歲那年。 同學(xué)間似有似無的話題,誒,這周上我家燒烤唄。 走啊,你那新球鞋借我穿兩天。 想得美。栗頌,一起啊。 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 課間的閑談,這馬上高二上學(xué)期過一半了,我媽打算讓我考Sat申美國的大學(xué)了,還能上個相比國內(nèi)好些的,國內(nèi)985是真難考啊。 我家也這么想的,你選校了沒?我看了幾個保底。誒,栗頌?zāi)隳兀?/br> 黑衣少年斂了斂神色,我參加高考。 那明明是他的低落期,月考排名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比高二開學(xué)那一次倒退了兩百名。提起栗頌這個名字,原先高一還被叫高個子學(xué)習(xí)很好的那個男生變成了眾人口中不愛說話的轉(zhuǎn)班生。 栗頌肯定考得上,我相信你。是她一貫明媚的笑顏,白色裙邊隨腳步一起消失在教室門邊,卻染上一絲緋色在少年的夢境,害他慌亂搓洗床單。 運動會如期舉行,郁婉寧不負眾望地是跳遠第一名,少女在八百米跑上飛躍的身影,每一步都踏在栗頌心口,她跳起的弧線,落地的身形,沖刺后急促的呼吸,每一拍都撞進栗頌?zāi)X海。 到了萬眾期待的三千米跑,他不記得那年參賽的是誰,不記得第一名的成績,唯獨記得她那樣肆意熱情的加油助威。熱鬧的cao場被禁了聲,栗頌滿眼是她在圍欄探出身去揮舞的加油旗幟,口中聲聲不斷的助力詞句,以及七班選手最后一圈快要堅持不住時她沖下跑道帶著他一起跑的身影,以及第一位沖到重點線她雀躍的身形。 從那一日起,一股強烈激蕩的渴望在栗頌心中萌芽,他要她為他而歡呼吶喊,要她在人群注目下聲聲念著他的名字,要她不顧一切沖出位置與他一齊奔跑,要她在終點線拉著他的臂膀舉起他的手,在眾目環(huán)視下高喊栗頌是最棒的,我喜歡栗頌! 鬧鈴按時響起,栗頌按下控制鍵制止了本要自動拉起的窗簾。身旁柔軟的床鋪淺淺凹陷,郁婉寧的黑色長發(fā)在枕頭上鋪散,他吻了吻她靜謐的睡顏,胸腔一片柔軟。 等到郁婉寧走出主臥,家里已經(jīng)安安靜靜得收拾妥當(dāng)。餐桌上放著一份尚有余溫的白粥小菜,還有她最愛的小段油條。 前幾天的記憶片段從她腦海中浮現(xiàn),吵鬧的郁家人,被迫搞砸的喪宴,私奔一樣的出逃,迷幻的旅館一夜 她再一次自私地將栗頌拉進她這如死潭混水一樣的生活中,想起那個被她崩潰撒潑著拒絕的鉆戒,幾乎是頭痛欲裂。 郁婉寧拿起湯匙一點點用掉面前的早飯,怎么連飯食都還是如此符合她的心意,那時在愛彼她的宿舍里,她告訴栗頌說她喜歡白粥加一點香油,份量不要太多,就像此刻面前的小碗。 聳了聳肩緩解后背肩胛的疼痛,郁婉寧收起碗碟放入洗碗機。 從不受控制的狀態(tài)中漸漸恢復(fù)的感覺并不好受,她看著那個歇斯底里的自己無差別攻擊,甚至狠狠傷害自己愛著也愛著自己的人,卻永遠只能做一個事后道歉的旁觀者。歉疚和苦澀如同忘了關(guān)的龍頭,溢滿了整個心池。 窗外飄起了細雨,給屋瓦樹葉全都蒙上一層水色底帶,她鈍感的辨識力慢慢恢復(fù)。樓房是褐色帶棕的,樹葉是翠綠偏黃的,cao作臺是米白櫥柜是灰色,栗頌是暮雨深藍,只有郁婉寧是輕飄飄、透明的。 她深吸一口氣,竭力將腦中混沌的想法驅(qū)逐。多年任性的糾纏,或許該在這一次做個了結(jié)。由她提起,他來下判決。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屏幕亮起來,栗頌的訊息,起床了嗎?桌上有早飯。(愛心) 已經(jīng)吃過了,油條很好吃。 你喜歡就好,下班后我去接你,嘗嘗一家新開的泰國菜怎么樣? 好啊,聽你安排。(瞇眼笑) 一言為定,愛你。 在看到那兩個字的瞬間,屏幕上打字的指尖微微停住,過了一會兒,郁婉寧才回過去,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