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賽場失約

    自那次運動會過后，高二整整一年栗頌都在晚自習(xí)后練習(xí)長跑。那年校園活動豐富多彩，他眼見身旁的少女在校園歌手大會、合唱比賽、攝影展上一一留下讓人眼前一亮的神采。她的光彩奪目讓所有人無法否認(rèn)，吸引他的心神，化為少年默默前行路上的引路明燈。

    不會有人注意到，間cao七班長長的隊尾那里，沉默寡言的少年會在轉(zhuǎn)體的瞬間多看很多秒那個高馬尾的側(cè)臉。

    他將心事埋藏得很好，盡管第一學(xué)期流言傳遍了年級間，傳言說他們一同學(xué)習(xí)一同吃飯甚至有人見過兩人并排騎車離校的夜晚。面對她肆意揮灑的青春張揚，說笑時拍在他臂膀的手、惡作劇時故意蒙住他的眼，栗頌固執(zhí)地堅守不主動向前。久而久之，那些流言也就散在了忙碌的學(xué)業(yè)間。

    他聽過她無數(shù)次朗讀英文短篇，才有一次鼓起勇氣稱贊她的口語流利地道，問她可不可以有空教教他。郁婉寧笑容璀璨，眼神有光芒在閃，向他說，包在我身上啦！后來她送了一套她常聽的磁帶和錄音機給他，成了他在水泥小屋硬板床上每晚的最悅耳的聲響。那盤磁帶他在假期會帶回家，小妹會趴在他懷里一起聽，腦力發(fā)育落后的小孩也能跟著他偶爾讀出一兩個單詞。

    所以后來他的公司名叫星磁。是她給的磁帶。是那盤點亮他星火的磁帶。

    不止在磚紅的跑道上，從那時起栗頌規(guī)劃自己的生活步步為營。成績又回到了班級前端，從一開始的偶爾榜上有名，到后來就常與她在排名榜上一較高下。長跑的時間在逐漸縮短，從13分40到13分20，漸漸只用了12分不到。偶爾回到家中，他會照顧好小妹的生活起居，好讓繼母專心做工。

    而這所有的一切，他從未大張旗鼓地在她面前提起。

    只除了在高三開學(xué)，在最后一次的運動會前，那時兩人已經(jīng)不再是同桌，交流也自然少了許多。在一次晚自習(xí)過后，兩人相遇在停車場，黑暗將少年人的面龐掩得虛虛實實，借給他長抒心意的勇氣。郁婉寧，運動會三千米長跑你會給我加油助威的對吧？你放心，我特別有把握拿名次。

    月光打在她的眼瞳上，冷清的眸子彎彎笑起，好啊，到時候我肯定在場，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雨又忽地下大了起來，雨刮器快速擺動，道路上的車流一齊慢了下來，栗頌茫然地開著車，手機消息提示他預(yù)定的套房已經(jīng)一切就緒，他卻一時不知走的是去公司還是去酒店的路。

    后來那次的運動場，全看臺的人都為他起立歡呼，他在最后兩圈的時候開始加速，同學(xué)們大喊   栗頌加油！栗頌沖?。∮胁簧倥拥靡蕹鰜?，她們在看臺圍欄邊，有的沖到跑道邊上，聲聲為他助威，準(zhǔn)備好水和毛巾，看他沖向紅色的終點線。那一次他的成績打破了校運會三千米的記錄，無數(shù)老師同學(xué)為他喝彩。

    但是他確信郁婉寧沒有出現(xiàn)，甚至在運動會結(jié)束之后他有幾次想問她那天怎么沒有來。只是想要親口問問，就連答案都不重要，但都被她有意識的躲開·····他只好作罷，未曾想到，僅僅半個月不到，他的生活又徒生劇變，從此兩人幾乎再未開口言語。

    郁婉寧從那幢老洋房出來就被大雨澆了個透，雨水濕濕冷冷地裹在身上，在面頰上和淚水交纏不清，整個人透著狼狽不堪。

    糟了，她猛地抓住皮包，拿出手機，上面果然已經(jīng)全部是栗頌的未接來電。

    她又失約了。

    心揪成一團，所有歉疚和傷痕在雨水拍打中發(fā)漲般得疼痛。

    手顫抖地不像話，百般用力卻按不下鍵盤。莫名的情緒將她淹沒，沒有行人注意到她就著混沌不清的雨大哭起來，因為那哭是如此的無聲，汽笛聲車轍聲孩子的奔跑聲、商販?zhǔn)湛畹穆曇舳急冗@哭聲響亮一萬倍。天空仿佛將她放肆的情緒收攏了去，灑在松匯市，成了這一場大雨。

    栗頌在盲目的轉(zhuǎn)彎過后接到一通電話，對面的聲音混雜著雨聲淅瀝不清，音色卻是他百般的熟悉，栗頌，我迷路了，你能不能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