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會
夜會
入夜,譚珍嫻偷偷躲在門房的角樓上等鄭龍昇。 窗戶傳來石子敲打玻璃的聲音,她起身打開窗戶,鄭龍昇就站在樓下。 傍晚又下了場涼雨,此刻天上還飄著淅淅瀝瀝的雨絲,他并沒有打傘,額前的發(fā)緊緊黏在腦際,雙手交叉站在那兒,仰著頭,昏黃的路燈下,臉上的表情朦朧又清晰,嘴角掛著的,是令無數(shù)少女會在夢中百轉(zhuǎn)千回的微笑。 下來。他對她招招手。 譚珍嫻都有些看愣了,瀟瀟肅肅,爽朗清舉,書中玉樹臨風的少年郎,莫不過如此了。 一陣冷風襲來,她一個激靈,終于回過神來,她朝左右望望,竟將一只腳踏出窗外。 鄭龍昇在下面看得心臟都堵到了嗓子眼,他看著她像小猴子似的靈活地從這個窗臺翻到那個窗臺,再踩在支出屋外的鐵架子上,連忙上前去接住像精靈一樣一躍而下的她。 你是不是經(jīng)常這么做?他明顯有些被嚇到,將她安穩(wěn)放在地上后板著臉很嚴肅地問。 以前爹爹總禁我的足。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很是無所謂。 鄭龍昇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女子,到底有多少面呢?第一次見她像拒人千里之外的清蓮,第二次像一朵可愛的鈴蘭,現(xiàn)在,又仿似堅韌無畏的暗夜薔薇。 報名表給你。她從口袋里很鄭重地掏出一張紙遞過去。 鄭龍昇擋住雨絲,接過去一看,姓名欄端端正正地寫著柳知蟬三字。 他不由失笑,怪不得你會問我蟬的含義,你真是為了革命拋家棄祖啊。 顧不得了,還是謹慎些為妙。譚珍嫻不想過多解釋, 卓承宇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 嗯我看你倒是很有double agent的潛質(zhì),又是深夜接頭,又是篡改身份。鄭龍昇打趣。 譚珍嫻不想再與他閑聊下去,越聊破綻會越多,我得趕快回去,被發(fā)現(xiàn)就不妙了,謝謝你。 稍等。鄭龍昇叫住她。 還有什么事嗎?她被雨絲迷了眼,禁不住將雙手舉在額前支起,勉強抬頭看他。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方形的以法蘭西軍旗為設計靈感的立體玻璃瓶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出妖冶的金黃色,液體在里面微微晃蕩著,有種流光溢彩的美。 送給你。 這是? 午夜飛行。 午夜飛行? 她擰開金屬質(zhì)感的瓶蓋,按下噴頭,嗤 一股清淡而優(yōu)雅的香味被雨霧籠罩,隨著夜風擴散開來,香氣繚繞,她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好聞 喜歡嗎? 她點點頭,為什么送我這個? 它和你的氣質(zhì)很配,清新、淡雅、神秘而富于冒險,我很喜歡這個味道。他緊緊盯著她,眼眸深邃。 這是對她有情咯?譚珍嫻有些哭笑不得,她雖是十八歲的外表,確實廿八歲的內(nèi)在,他之于她而言,可是太嫩了些。 我真得回去了。 翻回去? 不然呢? 我背你上去,雨天墻面太滑,女孩子力道不足,容易出事。鄭龍昇不由分說地蹲下身。 這不好吧。譚珍嫻左右四顧。 大雨夜的,沒人會看見,你信我。 譚珍嫻看著蹲在自己面前堅決的背影, 只好順意趴在了男子寬闊的脊背上。 他身手極敏捷,力道也足,像是受過專業(yè)的訓練,幾步就穩(wěn)穩(wěn)登上墻,負著重也顯得身輕如燕,將她平安送進窗口,然后竟一旋身,一蹬墻面就直接跳了下去。 她嚇一跳,以為他是腳滑,忙趴到窗邊張望,他已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毫發(fā)無傷。 二樓離地二三十尺左右,不高卻也不算矮,譚珍嫻沒料到他彈跳力竟如此驚人。 他與她隔窗相望,倒退著朝她揮揮手,示意她進去,見窗戶關(guān)上,便轉(zhuǎn)身跑遠,消失在無垠的黑夜暗巷中。 下一個路口的昏暗拐角處,停著輛黑色道奇,只露出半截車頭,仿佛與雨夜融為一體,待街道又歸于寧靜后,它緩緩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