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還是直的
路還是直的
公司老板豪爽,直接包下一整棟保留著青瓦木梁的別墅,按人數(shù)分配房間,同時附上古鎮(zhèn)的景區(qū)門票和船票。張直拿著票特別高興,走去房間的路上問嚴亦寬什么時候去坐船,他倆老家基本上只見陸地不見水,水鄉(xiāng)的美貌像個嬌俏的采蓮姑娘一樣吸引人。 嚴哥,我們可以跟你們一起坐嗎?一只船好像能坐挺多人。 張直記得這個問話的女生,戴著近視眼鏡也不顯眼睛小,可想而知摘眼鏡后多大多好看,大家叫她大眼妹??瓷先ツ挲g不比張直大多少。 好啊!張直替嚴亦寬答應(yīng)了,轉(zhuǎn)頭小聲問嚴亦寬:她叫小苗,是火苗的苗嗎? 嚴亦寬沒多高興,說了句等會見便邁開腳往房間走。張直追上來討好地牽住他的手,他臉?biāo)⒌鼐屠淞恕?/br> 是火苗的苗,去年畢業(yè)今年進公司,分到我的小組,我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你要嗎?嚴亦寬說到最后把鑰匙扔到張直身上。 張直明白過來,打開房門把嚴亦寬拽了進去,堵在門板角落,我不答應(yīng)不是顯得我很小氣嗎?在樂樂姐那里我已經(jīng)害你丟過一次臉了,這次我保證大度,讓全公司知道你有一個絕世好男友! 這么多年了,張直還是沒能長高過嚴亦寬,矮了小半個頭承受著嚴亦寬由上而下的審視,樂得要命。嚴組長,你可不能扣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啊。 嚴亦寬早升職了,現(xiàn)在當(dāng)組長帶小組做項目。張直有時候為了逗人會喊嚴亦寬組長。 嚴亦寬有些羞赧,上船之前沒再跟張直說過話。 這公司的團體旅游行程很寬松,基本上都是自由時間。不少員工趁著天氣好去逛景區(qū)和坐船。水道上的木船雖然有頂,但座位在船身兩側(cè),陽光挑著敞開的地方照到人身上。午后的太陽比童話故事里的繼母還要惡毒,船上的人一個接一個找陰影處躲起來,但船就那么大,無處可躲。 嚴哥,這傘借你們。大眼妺遞出自己的傘,她和別的員工一起撐一把。 張直爽快地道謝,接過傘打開,手肘倚在船欄上給嚴亦寬擋太陽。女生的遮陽傘不大,嚴亦寬見張直大半個身子露在傘外,他不動聲色地挪動,傘的陰影跟著移,直到將兩人都籠罩在陰涼下。 夏日里的一只木船上,屬他倆貼得最緊,外國同事打趣他倆是不是怕人丟了。張直認得這倆外國同事,嚴亦寬沒進公司之前,這倆外國人到過游戲廳玩,還把錢包給弄丟了。張直又是聯(lián)系派出所,又是當(dāng)翻譯,那是他第一次對外國人說那么多英語。不過外國同事看上去不認得張直。張直磕磕巴巴地重述那次經(jīng)歷,同事才認出他來,夸他臉長開了,氣質(zhì)也變了。嚴亦寬觀賞著水域兩邊的古景,聽見同事問他那會兒他倆是不是已經(jīng)在一起了,那時候張直看起來很小,別是拐帶了小朋友。張直急起來只會no,no,no。 嚴亦寬很干脆,說自己的確給小孩設(shè)了套,合法地。 外國同事起哄完,又說自己的表哥也是同性戀,中學(xué)出柜,上個月剛跟男朋友結(jié)婚。 嚴亦寬說自己和張直沒喜歡過男的。 船上的人都被嚴亦寬的回應(yīng)驚住了。 大眼妹身子往前挪了挪,臉上沒有笑容,眼里寫著真切:你倆都不是同性戀? 嚴亦寬說不是,張直也搖了搖頭。 你倆有夠厲害的,同事說完這句話后適可而止,沒再圍繞著他倆聊,用不咸不淡的中文贊嘆起水鄉(xiāng)來。 嚴亦寬終于賞了張直一個笑臉。 晚飯大伙回別墅吃。老板出錢租了兩個燒烤爐,又買菜買碳,大家在庭院燒烤。這院子有點意思,黑白菱形地磚,配上古木長凳,與一樓房間露臺隔開的竹欄,墻邊上十幾株精心栽種的細竹,在米白色的燈光照射下,古典又新潮。 平時在家,廚房里有火張直都不敢進去,現(xiàn)在兩個燒烤爐的碳火純靠人手cao控,張直更是有多遠躲多遠。嚴亦寬問小孩想吃什么,小孩不挑食,說嚴亦寬就算把牛排烤成碳排他也愿意吃,但要注意別糖鹽不分。嚴亦寬以前是犯過一次錯誤,被張直拿出來反反復(fù)復(fù)地笑話也沒跟小孩計較。好在張直知道分寸,逗完老師便乖乖地說去準(zhǔn)備飲料。兩個人一個去烤rou烤海鮮,一個去搗弄特飲。 張直看見老板買了些水果回來,他一一試了荔枝、葡萄、西瓜和芒果,最后挑了荔枝和葡萄,剝了皮掰成小塊放進倒好的啤酒里。他端著杯子坐在長凳上,看見嚴亦寬身邊站著大眼妹。女的拿鉗子給香腸翻面,男的好像用眼珠子就能把雞翅沒碰火的那一面瞪熟。大眼妹趕緊替嚴亦寬拯救那巴掌大的rou。張直掏出手機拍下嚴亦寬笨得不行的樣子,然后發(fā)給老父親老母親,說跟著老師沒飯吃。 古鎮(zhèn)好不好玩???老母親打來視訊通話。 張直當(dāng)起房屋中介,給老母親介紹民宿哪里漂亮,哪里舒服。他又跑到民宿門口拍水流和夜景,另一只手端著的酒差點灑出來。老父親鉆進畫面里,不住贊嘆好山好水。 嘿嘿,帶你們?nèi)タ纯蠢蠋煛?/br> 張直要看手機又要看路,還得找人,進門的時候沒注意,被臺階和門框給絆了一下,手里的酒終究是逃不過灑一地的命運。他兩只手都沒空,只好忍受著啤酒汽泡在手背上破掉的微微酥麻感。 燒烤爐旁邊圍著一圈人,張直找了一下才看見挪了地方的嚴亦寬。他剛走近,聽見大眼妹小聲問嚴亦寬:如果你日后遇到更好的女生,會被掰直嗎? 嚴亦寬恰巧抬頭,看見張直登時眉頭攤不平:你去哪了? 張直看著嚴亦寬手里裝滿食物的盤子,愣愣地遞過去只剩半杯的酒。嚴亦寬很快弄明白,這酒到底是進了張直的嘴巴,還是給民宿搞破壞了。他轉(zhuǎn)了一圈,拿紙巾去衛(wèi)生間沾水,回來給杵在原地的張直擦手。張直木木的,手機屏幕亮著。嚴亦寛?zhí)筋^一看,隨即喊了一聲:爸,媽。 欸,你們那里好漂亮??! 等你們搬過來,帶你們來玩。 老父親老母親說好,轉(zhuǎn)頭叮囑嚴亦寬:你照顧好小孩,他大老遠跟過去怎么這個點了還沒吃上飯。 他把酒灑了,我正給他擦手呢。吃的都給他盛好了。 這仿佛在照顧娃娃的對話招回了張直的魂,張直撇撇嘴喊:老師,是不能喊的,他拐了個彎,是把我當(dāng)小孩 嚴亦寬拿過張直的電話,把放到一邊的食物盤子塞到張直懷里,你就是小孩。 酒喝了,視頻也聊完了,嚴亦寬這才回頭問大眼妹:你剛問我什么? 你們見過父母了? 他跟我父母住一起。 嚴亦寬等了一會兒不見大眼妹有下文,便轉(zhuǎn)頭跟吃得滿嘴油光的張直說:再給我調(diào)一杯吧。 那你給我烤個生蠔。 吃燒烤,吃的時候歡快,吃完面對滿庭院的狼籍就頭痛了。幸好大伙都是勤快人,你收拾一點,我收拾一點,很快把庭院恢復(fù)原貌。從七點吃到十點,各自回房里洗洗就該睡了。 張直從浴室走出來,嚴亦寬把自己的手機放到張直手里,然后拿起換洗衣物去洗澡。張直看見手機上的聊天對話框,抬頭備注是大名,開頭一個苗字。他第一次見嚴亦寬給工作上的人打小文章。 白色氣泡問:如果有好的女生,你也不考慮嗎?這條彎路不好走。 你搞錯了,路還是直的。嚴亦寬的大刀咔嚓砍下去。張直這么多年來不辭勞苦地照顧我父母,他為此放棄了很多,忍耐更多。好與不好,這一點從我的角度出發(fā),我很清楚不會有人比他更好。謝謝你的關(guān)心,但我希望我們之間的討論僅限于公事上,而不是我的私事。 張直像喝下一口梅酒,酸甜可口,酒香不醉人,待酒味散去,能品出嘴里唾液的清甘。 嚴亦寬洗完澡,看見張直躺在床上樂呵呵地笑。小孩今天沒少喝,他問小孩是不是醉了。張直把他帶到床上,手腳并用地纏著。 我高興啊,今天坐了船,吃了你給我烤的rou,還喝了酒。 良辰美景,張直拉著嚴亦寬聊了一晚上的天,聊明天去哪里玩,聊還沒落實的新家,聊彼此的父母。嚴亦寬推算錯誤,行李箱的隔層放著飽暖之后的作案工具,沒派上用場。也好,屁股不遭罪,誰不樂意呢。